這樣的身體狀況對于一名帶兵的武官來說,無疑將會大大影響到今后的仕途,事實上馮飛在登萊之亂后曾經向山東都司提交過辭呈,想早日歸鄉休養。但膠東半島在戰后百廢待興,地方軍官在內戰中折損頗多,如今連基層兵員都招不滿編制,軍官的缺額就更多了。
比如這奇山千戶所原本編制為一千一百二十人,下分十個百戶所,但如今花名冊上的實際人頭數目僅有五成多一點,而百戶都還有好幾個缺額,整個指揮體系目前就是處于殘缺狀態。而且奇山所連試千戶這種副職都空著,馮飛要是丟了擔子,山東都司短時間內還真找不到合適的人來接管奇山所。畢竟登州衛這邊是內戰中軍官折損最為嚴重的防區,戰后也一直沒能得到補充,所以馮飛的退休申請交上去之后,幾乎沒有任何耽擱就被山東都司打回來了。
既然沒辦法提前申請到退休,馮飛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能力范圍內讓自己盡可能過的舒服點,反正如今的登州府也沒有戰事了,也不用他再繼續帶兵打仗。雖然內陸山區還有不少土匪武裝在活動,但奇山所城多少有些駐軍,能夠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所以轄區內還算風平浪靜。而目前也沒有足夠的軍費和糧食來支撐駐軍招新人入伍,所以馮飛待在奇山所繼續當千戶,跟做個閑人也沒太大的區別。
上次出現這種半夜三更的時候接到其他衛所傳來緊急軍情的情況,還得要追溯到登萊之亂期間了。馮飛睡了一年多的安穩覺,到這天也終于被打破了,他披了衣服來到書房,很快便有人領來了信使,并呈上了身份證明和寧海衛指揮使張超手書的信件。
馮飛拆開了迅速瀏覽一遍,便搖搖頭道“你明日回去答復張大人,奇山所這邊今日并未發現異常狀況。若真有張大人信中所說的敵情,北邊海岸上的墩臺早就該發出煙火示警了。本官明日也會修書一封,將此情報向登州府城通報。”
在馮飛看來,這封信中所提及的身份不明的船隊,如果不是威海衛那邊的誤報,那就應該是從海上繞過了奇山所附近海岸,繼續往登州府方向去了。奇山所這邊連船體上百料的海船都沒幾艘,現在更是連出海所需的水手都湊不出來,根本就不具備對附近海域的防控能力,對于這種協查任務的確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做做樣子,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當然了,馮飛對此重視有限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軍情中這“身份不明”四個字。如果是倭寇的八幡船,或是之前叛逃遼東的水師戰船,船體外形都非常好認,威海衛那邊的海上巡邏人員不可能認不出這兩種船。而除了這兩個來路之外,馮飛一時也想不出膠東半島附近還有什么海上武裝能組織起大規模的船隊,并且能讓威海衛如此重視,將警訊一路向西傳遞過來。
相比威脅論,馮飛倒是覺得這更有可能是江浙某地的富商組織的船隊前往順天府,讓杯弓蛇影的威海衛誤會成了身份不明的敵對勢力。這種事在去年就曾發生過一次,當時由浙江來的一支規模頗大的商船船隊在途經登州府海岸線前往順天府期間,就曾被沿海守軍誤以為是海盜入侵,還點了烽火狼煙,搞得沿海諸衛所一片風聲鶴唳,八百里加急從靈山衛等地調集水師。結果事情過去之后,出事那個衛所的千戶便吃了罰,貶官一級,罰俸十月。
有了前車之鑒,再出現類似這樣的狀況,各個衛所的反應其實就比較微妙了。即便出現了身份未能確認大型船隊,沿海衛所的處理方式也都不再像以前那么激進,一定要先設法驗證身份,才會采取后續的行動。當然這也是跟登州水師被裹挾叛逃之后,整個膠東半島缺乏海上巡防力量有很大的關系,大部分衛所沒有足夠的作戰船只投放到轄區海域,所以很難對這種過境的大型船隊做出及時反應,等陸上得到消息再一站一站將消息傳遞下去,往往就時過境遷缺乏時效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