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作陪的有雙方手下的高級軍官和舟山本地各個部門的干部,還有正在定海港貿易的幾名浙江商人,的確是人多眼雜,不宜這樣的公眾場合談及私人秘密。
待散席之后,石迪文將王湯姆帶到自己辦公的地方,讓人上了熱茶,又傳令下去暫時停止會客,這才跟石迪文說起了其中緣由。
“曲余同這個家伙,心思很深沉的。”石迪文喝了一口茶水,緩緩說道“他一方面想借助我們的勢力撈錢,同時鞏固他在浙江官場的位置,另一方面又一直提防著我們,害怕我們突然對寧波發動偷襲,牽連他丟官。你帶著艦隊北上之后,曲余同就慌了,他以為我們是要放棄舟山這地方走人,跟他解釋這是去北方開辟新港口,他又認為我們可能是要入侵山東。但我們現在在浙江的各種活動,也沒法繞過寧波,所以后來就問他有什么重新建立互信的好提議,結果這家伙居然提出聯姻嘿嘿,想把他的前途跟我們綁在一起,倒是好算計啊”
王湯姆北上之前也在浙江待了一段時間,對本地的社會環境也有一定的了解,聽他這么一講,便已經能腦補出大致的情況了。
寧波知府曲余同毫無疑問是一個投機主義者,海漢在進駐浙江舟山群島期間先行清剿了本地幾乎所有的民間武裝勢力,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戰爭實力。所以浙江官場上對海漢抱有強烈敵意的人幾乎全是在距離舟山四百里的杭州府,而近在咫尺的寧波府可沒什么人敢跳出來公開跟海漢唱反調。在收到海漢主動送去的各種好處之后,曲余同幾乎是沒有什么猶豫就默許了海漢在舟山的各種動作,并且后來還配合海漢從浙江內陸為其商業和移民資源。
不過海漢在六月間突然出手,在杭州城里拔了于平風、郭正、廖訓這三顆釘子,在浙江官場上掀起的風波著實不少。雖然沒有任何真憑實據能將這三人的失蹤跟海漢聯系到一起,但明眼人都知道這三人算是浙江官場上反海漢的主導人物,要說三人的失蹤與海漢毫無關系,恐怕也不會有幾個人能信。
事情傳開之后,曲余同自然也設法向海漢打聽過相關消息,但這對海漢而言是不可對外透露的絕密行動,知情人全都對此諱莫如深,也一致堅決否認了與其相關。但這樣蒼白的辯解并無實證,也很難讓曲余同徹底打消對海漢抱有的疑心。便正好是在他疑神疑鬼的時候,海漢艦隊從舟山港起航北上,而這支規模達到上百條船的龐大船隊出行,就不免會讓曲余同生出了誤解。
其實到這個時候的形勢發展都還是在海漢的預計之中,海漢也計劃好了用更多的實際好處來穩定寧波府官場的人心。但曲余同在這個節骨眼上表示要跟海漢劃清界限,并將限制海漢在寧波府境內的各種活動。
盡管明知對方的態度可能只是一種討價還價,以退為進的手段,但為了不妨礙大局,石迪文還是很主動地向曲余同表示“一切都可以商量”。于是曲余同那邊就提出了一個看起來有些激進的方案,即雙方通過家族聯姻的方式來鞏固現有的合作關系。
這個方案其實與陳一鑫在登州的遭遇大同小異,差別就在于陳一鑫所遇到的對家是地方豪紳,而石迪文這邊對上的卻是大明的朝廷命官,堂堂四品的地方大員。這種聯姻的政治意義也遠非陳一鑫那邊的狀況可比,也不是海漢某一個人就可以作出決斷,自行答應或者拒絕對方。
王湯姆北上的時候,舟山基地的穿越者幾乎都跟著他悉數出發了,只留了石迪文在浙江坐鎮指揮,而對方提出聯姻,很顯然這個對象就石迪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