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中秋前一天。戶部侍郎云大人,親自約了黎宵在皇城中的一處酒樓商談退婚事宜。
期間各種憶往昔,各種溜須拍馬,各種對于自家女兒不懂事,迫使兩家婚約解除的痛心疾首。最后還對于黎宵現在的遭遇表示同情。
“妙婉公主何等”云侍郎話說一半,又紅著眼睛憋回去了。
他不敢在背后妄議郭妙婉。
“苦了你了,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但是公主那里,你也別太倔強”
侍郎大人眼睛紅,一個原因是醉酒,另一個原因,便是因為他確確實實因為婚約解除而感到惋惜。
只不過他惋惜的不是黎宵這個人不能做他的女婿,而是退親禮單之上成串的金貴之物。
雖然這些東西補齊都是現任兵部尚書家中給補的,畢竟云侍郎若是補不起,他老臉不要了,兵部尚書還得要呢。
可是這不是白補的,而是都記錄在了元嘯永給云麗姝下的聘禮里面。
所以里里外外這么一算,到最后割的還是云侍郎的心頭肉,他的眼睛不可能不紅。
黎宵一開始還恭恭敬敬聽著云侍郎說話,但是聽著聽著,他就品出了不對味兒。
云侍郎不敢直言,彎彎繞繞地說著妙婉公主做下的事情要遭天譴。卻又隱隱有讓黎宵屈服于郭妙婉,好換取眼前利益的意思。
同時對于他如今只能這樣,表達了鄙夷。
到最后黎宵聽他說“你的那些禮,若是退回騰農鄉,怕是你父母如今的身份地位,也守不住這些錢財,”
“不如這樣,”云侍郎說“便先放在我平妻舅家的錢莊之中。我讓他給你做好齊全的手續,待你以后娶妻,再取出來用,也免得落入賊人之手”
若是上一句話,說的還是人話,后一句就純粹是將黎宵當成了傻子。
云侍郎平妻舅家的錢莊那不是城中出了名的不講信用么。且那錢莊掌柜,與云侍郎那就是左手倒右手,狼狽為奸。
連百姓存入其中的三瓜倆棗也要賴著不給取出。若是黎宵的禮錢退到了那錢莊,絕對是羊入虎口。
黎宵現如今身為低微,往后再娶妻想用怕是就算救命急用,也休想再摳出一分一毫。
這昔日的岳丈大人,竟是不甘心想要吞了他的定親禮。
黎宵面色慢慢冷了下來,眼中對于云侍郎在席間提起昔年兩家的密切往來產生的暖色,也徹底消失。
黎宵本還想問一問云娘何時會嫁入元家。到底他們之間,就算不談婚事,總也算做朋友,云娘心地如何,黎宵從小看大。
但是現在,他突然不想問了。
他厭煩這樣的彎彎繞繞,也不擅長應付這些險惡心思。他霍然站起,將如意算盤打得噼啪亂響得云侍郎嚇得一哆嗦。
黎宵抬手對著他隨意一拱,冷聲道“不牢云大人費心,我這些年沒少欠公主月錢,現如今我身為公主的貼身侍衛,吃住都在那里。”
“云大人說得對,若是退回騰農鄉,我父母親確實難以守住,”黎宵說“定親禮便直接退去公主府吧。”
黎宵素來都叫云侍郎為云世叔,此刻也不叫了。
云侍郎雖然知道他生氣了,但是聽他說將退親禮直接退到公主府,還是心頭一跳。
脫口而出道“這怎么行”
“有何不可云大人也說了,要我別太倔強。”
黎宵本不想將場面弄得太難看,可是云侍郎糾纏不放,他便只好說“公主千金玉貴,世上什么好東西沒有見過,斷然不會稀罕我那點定親禮,扒著不放企圖私吞的。就這么辦吧。”
“當值的時間要到了,若下午公主看不到我,會惱的。”黎宵說著,勉強維持體面同云侍郎道別,而后離開了酒樓,縱馬朝著公主府的方向急奔。
黎宵走了,云侍郎被噎得表情青青紅紅,但是很快又嘆口氣坐下。
何至于此
若不是家中婆娘實在能花,很多莊子現在悄悄養著反倒虧錢,他堂堂侍郎,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