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寺卿起身相迎,對齊尚書一揖,被齊尚書折扇托住,“你又不是在禮部任職,怎的這般多禮。”
秦寺卿知齊尚書向來放達,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也沒再堅持,先請先生坐了,自己才坐下,“先生,我真是在火上烤了。”
“那當然,不烤怎么紅。”齊尚書玩笑一句,不再打趣,問秦寺卿,“這是好事,何需這般苦惱。”
秦寺卿想想他這開天辟地頭一個的“代大學士”就打心里悲催,他不論與陛下、還是太后,都稱不上簡在帝心。
秦寺卿道,“不瞞先生,自兩宮令我繼續調查官學一案,家里外頭,已有不少人提醒我。”頓一頓,秦寺卿并不瞞齊尚書,“官學案情簡單,兩位大人都是官場老前輩,縱使這案子查清楚,怕我將來也落不得好。”
“那你接這案子做什么”齊尚書問。
“這原就是我查的案子,陛下交待下來,我當然要接。既做事,便不能怕。”秦寺卿能在而立之年“代寺卿”職,自然有其過人之處,他道,“今日我過來找先生,也唯有先生能聽我散一散心中悶氣。還有事想跟先生打聽。”
“你說。”齊尚書心中已猜度幾分。
“趙尚書做官學館長時,先生正在國子監做司業。國子監說來也是官學,而且,國子監屬禮部管,官學歸翰林,同行相忌,即使里面學生來源大為不同,想來先生也會聽聞一些國子監的傳聞。”秦翰林道,“我便是與先生打聽這事來的。”
一陣晚風襲來,煞是清涼,齊尚書合攏折扇,“你那時也在國子監,難道沒聽過一些暗地里的傳聞”
秦寺卿道,“當時學生里傳言很多,有時飯菜過簡,大家就會私下說是廚下克扣了。旁的,無非就是一些猜度,也有學生給博士、助教、教授賄賂的事。”
“你現在是真婉約。你那會兒不還來我家賄賂過我么”齊尚書戳秦寺卿老底,秦寺卿俊臉一紅,連連道,“學生當年年少無知。”
“挺好的。”折扇豎起來撐著下巴,齊尚書十分懷念當年被秦寺卿賄賂的歲月,可惜秦寺卿不賄賂他很多年。
秦寺卿為案子焦頭爛額,一看齊尚書的模樣便知此人神思飛遠,不知何處去了。忍不住輕輕一戳齊尚書手臂,叫他,“先生先生。”
“唉呀,別急,我正給你想哪。”齊尚書端正姿態,“衙門平時也就是過年過節發些東西。”
“您當年可是國子監大紅人,監正都不敢惹你,就沒人給你送禮”
“當然有。但我難道誰的禮都收我只收你們的禮。”齊尚書端茶來喝。
“說正經的。”秦寺卿問,“外頭采買的那些小官,我看個個都挺機伶,每次先生在國子監用餐,可著勁兒的巴結您,立刻就去指揮廚子給您燒小灶。”
“廚子把菜做好,讓他小姨兒給您熱騰騰的端上去。”這些事,秦寺卿身為當年國子監前刺頭,那是一清二楚的。
齊尚書險沒叫茶嗆著,十分鄙視秦寺卿的說辭。秦寺卿道,“這回官學里克扣學生伙食,便與采買小官相關,那些銀子沒少往館長家送。”
“就因這樣不長進,才會叫人抓著把柄。”齊尚書一哂,“我頭一回見著官學館長去貪銀子的。”
秦寺卿不以為然,給先生續上茶,一面道,“那是先生您沒在刑訟衙門呆過,這樣的事可不稀奇。宗學不也一樣聽說比官學強不到哪兒去。”
他話剛說完,立刻琢磨出味兒,連忙打聽,“依先生言,趙尚書是真沒貪過官學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