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云周身的綠意漸漸散去,與此一同散去的,還有那雙眼瞳里的五瓣花。
他目光落于地面,頓了頓,下一刻,手握長劍,邁步往那綠裙女子而去。
白色絲履踏于綠草茵茵的地面,一點兒聲響都沒發出,幾步就到了她身旁。
劍尖對準她纖細的脖頸,劍意吞吐。
在老龍的驚叫聲里,那女子翻了個身,一張臉露了出來。
正是濃夜,月華被這灰霧遮得朦朧,天地間一片灰蒙蒙,唯有這張臉是其間唯一的亮色,一點都沒被灰霧遮掩,反倒更顯出其白瓷清透來。
她睫毛耷拉著,在眼下形成一排細細密密的陰影,倒讓人期待起那雙眼睛睜開,會是怎樣一番盛景。
[乖乖。]
老龍倒抽了口氣。
而這時,女子眼睫動了動,下一秒,她眼睛就睜了開來。
清純與瀲滟,湖光與水色,好像都暈在這一雙眼里,叫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軟。
可沈朝云沒心軟。
那劍仍刺了下去,眼看美人要身首異處,老龍[哎呀呀不行]地叫著,那劍尖就滑到一邊。
“噗--”,利刃還是入肉,發出一聲響。
扶璃幾乎是立刻被痛醒了。
剛幻化過的身體就如同初生的人族嬰兒,一點疼都會無限擴大。
她看了眼自己明顯比之前大了許多的手,骨肉亭勻,潔白細膩。
綠衣是她的藤絲自動幻化而成。
她感覺到,自己和面前執劍人之間若有似無聯系。
她能聽到他的一呼一吸,她的根系在他的心臟里駐扎,在他的血脈里延展,隨著他的一呼一吸而一呼一吸,就像他是她的殼,是世界上另一個自己。
扶璃看著沈朝云。
他也在看著她漆黑如曜石般的瞳仁在一瞬間緊縮,她知道,他必定也是感受到了。
這是存在在血脈里的羈絆。
宿主和寄生藤。
寄生藤和宿主。
沒有比這更親近的關系了。
不過
下一秒,沈朝云劍尖往下刺得更深了一些。
扶璃“唔”地吐出口血來,血肉被攪動的疼痛,讓她的眉緊緊蹙了起來。
“朝云師兄,”她問,“你怎么了為何要殺我”
沈朝云也吐了口血,卻仍然面不改色地將劍尖往前,直到劍刃透過眼前人的背,觸到芬芳的泥土。
他“呲”地將劍拔了出來。
“何必裝傻。”沈朝云道,劍尖帶起的血濺到了他雪白的袍擺,在這一刻冷如修羅,“蒼山氏菟絲種。”
“我與你結契,你生氣了”
扶璃問,一張臉白著,嘴角發血以及心臟旁一側的貫穿傷讓她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沈朝云目光落到她淚光盈盈的眼睛,一哂,收劍,道“起來。”
扶璃
就這么過了
扶璃摸不準他路數,卻還能感覺到他殘存的怒意,那點怒意如冰雪,不一會就被隱藏到更深更遠的地方去了。
扶璃遺憾地發現,她還是不能完全感知到對方的情緒。
不過沒關系,如今契約已成,他還能怎么樣呢她死,他便也要跟著死的。
他不會殺她,否則剛才劍尖也不會刺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