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啊,奔馳多土,咱要沖著那種全球限量的跑車去,一輛能把你們一個村兒都買下來。”
兩人一同笑起來。
后來他們刀尖舔血,一次一次把那回湄公河上被屠辛的死對頭拿走的生意全部搶了回來。
屠辛帶老婆孩子給他認識,抱著小女兒一邊笑一邊指指林長野“叫干爹。”
小姑娘在東南亞長大,撒丫子亂跑,皮膚曬得黝黑,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啊眨,開口卻是,“哥哥”
“臭妮子,叫什么哥哥啊,輩分亂了”
“爸爸有大胡子,是大人。他沒有胡子,還長得這么好看,是哥哥。”
屠辛哈哈大笑,揪了揪孩子的耳朵,說“沒大沒小,這是干爹,記住了”
林長野抱過那個小丫頭。
他吃過阿嫂做的飯。
很多個夜里,屠辛的家中點起昏黃的燈,一家人和他坐在同一張桌上,他們閑話家常,說著過去,說著未來。
如果外面的大片土地里種植的不是罌粟,如果屠辛做的是正經生意,而不是毒品生意,他們本該是好兄弟。
阿嫂笑著說“我們阿歸生得這么好看,得給他找個漂亮的媳婦兒。”
屠辛說“別提了,你不知道這村子里多少小姑娘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頭跑,地也不種了。”
林長野聽見最后那一句時,目光微微一動。
阿嫂“那不行,村里的姑娘委屈他了。”
“長期在這邊是挺寂寞的,有個把個姑娘陪陪也好,真找媳婦兒,還是要找咱們中國人。這兒的姑娘腦子太簡單。”
阿嫂啐他一口“少帶壞阿歸。就你花心,不愛人家姑娘還能讓人家陪一陪”
“我就說說而已,我可沒出去拈花惹草。”
其實這一行逢場作戲也有不少,阿嫂知道屠辛也有情人,但她不能強求太多。她知道進了這間屋子,屠辛是她的丈夫,全心全意保護她和女兒。
那些時日里,林長野做著步歸,踐行他教給宣月的一切臥底準則。
“用真心換真心。”
“你說的每一個字,都要先說服自己,說服了自己,別人才會相信。”
“你要記住你的情意是真的,你的愛恨是真的,午夜夢回時,都絕對不能想起自己的名字,因為夢里吐真言。”
宣月怔怔地問“那要是時間太久,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呢”
林長野側頭看著她,用手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你的姓名不在這里。”
下一秒,手指輕輕地移到她的胸口,沒有觸上去,只指在心臟的位置,“要刻在這里。”
他講了那些年的故事,和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收尾行動,說到手腕被人砍斷時,宣月瑟縮了一下,忽然伸手拉過他的右手,小心翼翼掀起護腕。
深棕色的肉痕仍在,她仿佛親眼看見了那一幕鮮血淋漓的場景。
“痛嗎”她問出了很蠢的問題。
林長野搖頭“已經過去了。”
宣月垂眸看著疤痕,輕輕地用手碰了碰,林長野渾身一震,不動聲色抽回手,聲音都低啞了幾分,“下次別這么做了。”
“怎么了”宣月不明就里抬起頭來。
他別開臉,不說話,呼吸卻有些沉重。
步歸的故事從他回國的那一日就成了絕密檔案,在警方的資料里,步歸已經和屠辛一同死在了老撾,死在了湄公河畔。
除了省廳的幾位大人物和與他共同臥底過的老張,沒有人知道步歸的存在。
這是時隔多年后,林長野第一次與人說起步歸這個名字。
宣月靜靜地聽著那些驚濤駭浪的過去,身邊的人言語簡潔,更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驚心動魄從他口中說出來,也變成了平淡的一日三餐。
她問“那后來那個村子里的人呢”
林長野沉默許久,才回答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