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看。”
宣月是文科生,學語言的人有豐富的想象力。她一邊游走,一邊情不自禁幻想著在這樣一間小小的屋子里,林長野是如何以步歸的身份度過了那幾個月的時光。
“床單可真夠喜慶的,還有牡丹,我小時候看見外婆家也有一床一模一樣的。”
“張局送的,說是床單喜慶點,睡覺的時候安心。”
“他也這么迷信”
“這一行干久了,或多或少求點心里安慰吧。”
宣月又摸到寫字臺邊,抹開一塊灰塵,看見玻璃板下壓著照片,看上去是一群小孩的合照。
“這是”她仔仔細細俯身觀察,把蠟燭湊近了些。
“我小時候的照片。”林長野笑笑,“為了讓步歸這個人盡可能真實,他的一切都仿照我的經歷來,所以照片也是我的。”
“這是你讀幼兒園的時候照的”
“對。”
照片上是一群小孩,個個穿著大紅色的緊身舞蹈服,下身是白色長筒襪,臉蛋涂得像猴子屁股,不分男女都擦著大紅色的口紅,眉心還貼了紅點。
宣月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那個年代是每家幼兒園都喜歡這么打扮孩子嗎我們六一兒童節的時候也是這種造型。”
“認得出哪個是我嗎”
“我看看”
宣月從左到右仔細瞧,一行一行地辨認,毫不費力找到了最后一排個子一枝獨秀的家伙。
這么多年過去,林長野似乎沒有長變,一直保有最初的模樣。
他是雙眼皮,微微內雙,平時因為不茍言笑,看不太出來。但笑起來時會格外明顯,眼尾像是雨燕的翅膀,分出小小的岔來。
眼睛很明亮,像是承載著整個星空。
他的左側臉頰上有一顆很淺很小的痣,就在眼瞼下方,仔細看就能看出。
那時候的他還沒經歷父親的犧牲、母親的心理疾病,在屬于孩童的節日里,笑得和身邊所有人一樣開懷。
宣月莞爾,指著那個小人道“找到了。”
林長野低低地笑出聲來“很好認,是不是”
“主要是我眼神好。”
“難道不是我長得好,鶴立雞群”
“嘖,看不出來啊隊長,你也有這么自戀的時候。”
“我以為這不叫自戀。”
“那叫什么”
“叫明察秋毫,對自己有清楚的認知。”
這里的一切都屬于步歸,也屬于林長野。
看完種種,宣月最終還是斂了笑意,無聲地嘆了口氣。
為求真實,他們把步歸做得太逼真了,幾乎那林長野的前半生來做模板,硬生生把步歸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當步歸真實到一定地步,可以以假亂真時,屠辛相信了他的存在,林長野也習慣了他的存在。
臥底行動結束后,他要用漫長的一生來割裂自己與步歸的聯系,何其艱難。
像是看出她的情緒低落,林長野吹滅她手中的蠟燭,“走吧,故事都講完了,該回去了。”
他拉著她的手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被人反手扯住,腳下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