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帶著霍成業殘存的全部力氣,宣月的背上頓時被血浸透,渾身一抽,所有的力氣仿佛都在消逝。
和上次在賓館遇襲不一樣,那次是蠻力與蠻力的碰撞,拳頭打在身上痛歸痛,但不致命。
只有刀砍在身上,才知道知道血肉之軀有多脆弱。
阿皓聽見了薛強的提醒,也感受到了來自身后的動靜,但此刻回身已然來不及。他顧不上這些,只能集中注意力割斷厚重的繩索。
直到頭頂忽然一股大力襲來,他被人重重抱住。
繩子終于斷了。
但他感受到的卻是覆在背上的那具身體,是柔軟溫熱的,也是纖細脆弱的。隨著那一刀落下來,頭頂傳來一聲悶哼,因為嘴上還粘著膠帶,她連喊都喊不出來。
宣月不受控制,身體重重地抽了一下。
在此之前,他們一直保持距離,即便說著情人之間溫存的話語,阿皓也始終心存戒備,不曾完全卸下心防,與她真正地親密無間。
此刻,在一個錯誤的時機,他們卻前所未有的親密,幾乎是肌膚相貼。
于是阿皓真切感受到了她瞬間的僵硬與隨之而來的抽搐。
“梁月”
“梁月”
他反手抱住她,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也就在這一瞬間,暗處的警察悉數沖了出來,無數槍口對準混戰中的人,有人高呼“全部放下武器,不許動”
阿皓像是沒聽見一樣,怔怔地抱著那具纖細的身體。
宣月背部中刀,溫熱的血液汩汩流出,很快染紅了他的手。
他用滿是鮮血的手揭下她嘴上的膠帶,因為手抖,把她的臉都弄花了。
人傷得太重,好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開口卻還在問他“你沒事吧”
阿皓的眼底血紅一片,恍惚中好像看見了那一年的冬天,抱在懷里的人不是梁月,是阿月。
人生在世,有些傷是永不愈合的。
時間會給它蒙一層紗,上一層藥,于是看起來好像結了痂,殊不知傷口早就潰爛了,一路爛到心底里,爛出一個巨大的洞。
那是后來再多的錢和勢都填不滿的洞。
阿皓眼底一片血紅,已然分不清懷里到底是誰,他輕輕把宣月放進薛強懷里,然后拿起刀,暴喝一聲,朝著霍成業砍去。
無數槍口對準他。
警察大喊“放下刀,不許動”
阿皓恍若未聞,一步一步走上前,眼里只有霍成業驚恐的目光。
“再動開槍了”警察警告他。
薛強在身后大喊“阿皓,別亂來”
帶血的刀高高舉起,霍成業退無可退,警察手中的槍也扣住扳機,直到下一刻,阿皓被人從身后一把抱住是宣月強撐著從薛強身邊掙脫而來,緊緊地抱住他。
“警察”她渾身都在發抖,卻還死死攔住他,“警察會開槍。”
“別動手,阿皓。”
“把刀放下。”
“隊長。”
“隊長”
“咳,隊長”
老張從背后用力推搡了一下,林長野依然沒作聲。
他站在警察的最后方,竭盡全力克制自己不要沖上去,牙齒都咬出聲來。
到他下指示的時刻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指令。
林長野清楚知道此刻該做什么,但雙手垂在身側,十指緊握,用力到指節泛白,他怕一開口就會爆發。
都已經忍到了現在。
看她被五花大綁,他忍住了。
看她被刀劃破面頰,他忍住了。
霍成業一刀砍向崔明皓,她以身擋刀,他來不及行動,也終于明白她所謂的機會是什么。
喉頭涌起一陣熱意,他看著那個還在流血的身影,終于開口“送醫搶救,剩下的全部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