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他忽然拔出佩劍,毫猶豫地在眼前抹,鮮血飛濺,他的眼前片猩紅,緊接著便是永遠的黑暗。
眾人紛紛發出驚呼。
章遠溫和儒雅,為人謙退,在各大宗門中人緣錯,玉清門的蕭長老搖頭惋惜道“章道友,這是何苦”
弟席中有章遠的兩名親傳弟,飛身上前,左右地攙扶住他“師尊為何如”
章遠苦笑“老夫心盲眼瞎,這對眼睛留著何用。”
另名勸道“師尊便是為了闔宗上下數千弟,也該顧惜己,弟扶師尊回飛舟療傷”
話音未落,章遠忽然雙手齊動,分別抓住兩名弟的手腕,緊扣住他的脈門。
兩個弟驚呼出聲“師尊這是”
很快他便發出聲音了,因為章遠的修為正化作洶涌的靈力,源源斷地涌入他的經脈中。
兩人只覺渾身滾燙,經脈幾乎要被大量靈力撐破。他會兒便滿頭大汗,識也渙散起來。
章遠邊將畢生修為傳給弟,邊叮囑“你兩人切記,人這輩,心中可以沒有大義,但要有起碼的良知。你修的是大道,但首先是人。”
他頓了頓,澀然道“老夫為人師表,能以身作則,枉為人師,亦枉為人,爾等以我為鑒。”
這番話說罷,他的經脈也已枯竭,隨著修為的喪失,他的形貌也開始衰朽,原本他看起來像個而立之的儒雅文士,眼下卻儼然是個齒搖發落的垂暮老人,眼窩里還斷淌出鮮血。
章遠嘆息聲,向著冷嫣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接著他站起身,回頭向謝爻道“神君保重。”
說罷拄著劍當作拐杖,慢慢走到太極臺邊,沿著臺階往下走去。
關于宗門,他沒有句交。
他這漫長的大半輩,沒有什么權欲,也沒有什么遠大志向,但也算為了宗門鞠躬盡瘁,他前半生唯的心愿是看見小師妹平安喜樂,小師妹死后,便是守護她的宗門,守護她留下的血脈。
他這生中很少做違背良心的,知道喪盡天良,為了救小師妹的血脈,他也閉著眼睛做了。這么多來,他時常在午夜夢回時滿身冷汗地驚醒,心底常有個聲音問他,小師妹當真希望你用這手段救活她的女兒么
血和著淚,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他多想死了之,可是死太輕松了,他配。
謝爻默作聲地望著章遠消失在太極臺邊,他沒有問他去哪里。
他的眼神空洞木然,仿佛被抽去神魂的是他。
假的,這切都是假的,是幻境,是心魔,他反反復復地告訴己。
郗蘭癱坐在地上,背上冷汗涔涔而下,即便只是片刻,生魂離體的滋味也好受。
冷耀祖最后絲幻想徹底破滅,時也顧得臉面,跪倒在地,向冷嫣叩首“弟從頭到尾并知情,求宗主念在弟鞍前馬后,給弟條生路。”
他回頭看了眼郗蘭,仿佛看到什么洪水猛獸,忙膝行幾步躲得更遠“弟沒有那樣蛇蝎心腸的姊姊”
郗蘭聽這話,由火冒三丈,反倒有了力。
她直起身道“冷耀祖,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毀尸滅跡的是你,殺死玄委宮那么多侍從的也是你,你受了我多少恩惠,如今見我失勢了,倒先忙著撇清己,誰要認你這忘恩負義的弟弟”
冷耀祖冷笑道“是誰殺了撫育己長大的長輩要論忘恩負義,誰能及得上你”
若木嗤笑了聲“你姐弟這么吵下去永遠吵出個結果,如找兩個人來評評理。”
話音未落,便有兩個傀儡人帶著對頭發斑白的男女上來。
兩人這靠著上好靈藥的蘊養,身骨算得上硬朗,只過因為在凡時常勞作,脊背有佝僂,遠如修士挺拔矍鑠。
冷家老夫婦倆剛被帶來地,對之前發生的無所知,兩人畏畏縮縮地看了眼四周烏泱泱的人群,還有尊座上那儀表堂堂、金尊玉貴的道君仙,手腳都知往哪里放。
冷耀祖失聲道“爹,娘,你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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