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始時,天邊最后一縷殘陽已經褪去,煙紫灰藍的天空中掛著一鉤淡月。
偃師宮城中央的大花園里掛滿了夜明珠,猶如點點繁星落到了地上。眾人將榻、食案搬到花園和回廊里,支起紗帳,輕若無物的白色紗幔在夜風里飄揚,宛若輕云。
冷嫣走進花園,一眼便看見了身著金色長袍的若木。
祂依舊好看得耀眼,祂的衣飾甚至比往日更顯華麗繁復,但不知為何透著股冷清,或許是為祂的臉色在燈下顯得蒼白,或許是祂的眼神變得沉靜了,或許這一切只是她的錯覺,是她的心境起了變化。
冷嫣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到若木的樣子,祂坐在高高的枝椏上,盛滿星光的眼眸里半是驕矜,半是好奇,那時候祂通身上下沒有飾物,只有一件無紋無繡的白袍,卻比她見過的一切事物都美麗絢爛。
取回記憶后小樹精變了很多,冷嫣驀地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在心里悄悄稱祂為小樹精了。
若木看到了她,漆黑的眼眸微微一動,像是月下的平湖微微泛起漣漪,祂沖她點點頭,矜持地一笑。
冷嫣笑了笑,然后若無事地走到祂身邊坐下,若木熟練地拿起她身前的杯盞,執起酒壺,替她斟了一杯。
冷嫣道了聲謝,接過白水晶雕成的酒杯“神尊什么時候到的”
“剛到片刻,”若木道,“宗主才又去練劍了”
冷嫣搖搖頭“去城中走了走。”
人寒暄句便似將肚子里所有的話都倒空了,似是為了緩解尷尬,人都拿起酒杯小口小口地啜飲著。
冷嫣想起曾經無話不談,默契無間的那段日子,只覺恍如隔世。
她抿了一口酒,忽然想起什么“怎么不見若米”
話音甫落,小銀人主人的袖管里探出腦袋“冷姑娘,奴在這里呢。”
他一邊說一邊爬出袖管,跳到案上,作了個揖道“奴這就來伺候冷姑娘用膳。”
冷嫣將祂輕輕拎起來放到自己面前,乾坤袋中取出樣東西,卻是小小的食案、坐榻,案上還有巧奪天工的金銀盤碗和琉璃小酒盞。
若米看得眼直“這這是”
冷嫣將東西一件件擺在自己案頭“前陣子叫人去凌州定做的,今日才送到。”
她用食指輕輕撫了撫若米的小腦袋“今日不用你伺候,你坐下同我一起用膳。”
小銀人一張臉立即變成了金色,拼命搖手“使不得使不得”
一邊說一邊偷覷主人的臉色。
若木微微頷首“讓你坐你就坐吧。”
若米這才戰戰兢兢地入了座。
冷嫣捏了個手訣,小酒壺里頓時注滿了酒液,盤碗里裝滿了縮小的菜肴糕餅。
若米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只見那些物件不但精巧非常,每件東西上還都刻上了他的名字。
他不知如何是好,手足無措道“無功不受祿,奴何德何能”
冷嫣莞爾一笑,端起酒杯“這段日子多謝你,后會有期。”
若米赧然地捧起屬于他的小酒杯,小小的眼睛里淚光閃爍,他忙裝作喝酒用寬大的袖子遮擋住,趁著冷嫣不注意,飛快地揩了揩眼睛。
他偷偷瞟了主人一眼,只見他神色如常,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一絲離愁別緒,只在冷姑娘說出“后會有期”時,他垂下了眼簾。
不一會兒,他人入了座,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李老道端起酒杯道“祝位明日旗得勝,誅除天魔。”
眾弟子跟著端起酒杯,齊聲道“旗得勝,誅除天魔”
聲音雷動,響徹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