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發一言,臉隱藏在暗影中。
他輕輕抬了抬手,神情麻木的圍觀者忽然向她蜂擁而來。
“鏘”一聲,冷嫣手中的斷春出鞘,微青的劍光有如連綿不絕的春水,又如斬不斷的愁緒。
劍光纏綿,劍意溫柔,卻在悄然不覺間便帶走了生命,劍鋒所至,頭顱像落花墜落,鮮血如花瓣紛飛,春意斷盡,驕陽烈日熔金爍石。
冷嫣不知自己殺了多少人,她絲毫感覺不到疲憊,她的體麻木,心麻木,砍下的頭顱神情麻木,倒下的軀麻木。
飛濺的鮮血像仲夏的暴雨打在她臉上,她在血中前行,一茬茬的活人和亡魂無一例地倒在她劍下。
最后,所有人都倒了下來,只剩下無言的男人,淵渟岳峙。
浴血的少舉起劍,劍鋒直指他的咽喉。
男人終于開口,聲音飄忽而疲憊“你當真要殺我”他的臉仍舊隱藏在陰影中。
冷嫣不發一言,手中斷春送出,干凈利落地刺穿了男人的咽喉。
她拔出劍,男人向前踉蹌了兩步,他終于離開了陰影。
冷嫣看清楚他的臉,是一張清朗如皓月的臉。
“鏘啷”一聲,斷春落在地上,斷成兩截,冷嫣后退兩步“怎么是你”
姬少殷看著她,喉嚨發出“嗬嗬”的聲音,他的眼睛滿是愕然和譴責。
“小師妹,”他吃力地說道,“你手上手上怎么會”
冷嫣低頭看自己的雙手,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她的手上怎么會有么多血
她又抬起頭,卻發覺姬少殷不見了,眼前是個僅存在于她記憶中的少年,一張稚氣未脫的臉。
少年的眼神空洞茫然“小師妹,你怎么變成這樣”
話音未落,點火光從他手中落下,是他好不容易替她尋來的離朱草子。
冷嫣只覺耳邊轟然一聲巨響,腦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
這是小師兄,她殺了小師兄。
姬玉京向前仆倒,她茫然地扶住他。
她跪倒下來,讓他躺在自己懷,用手捂住他喉間的傷口,可溫熱的鮮血從她手指間流下。他的雙眼慢慢黯淡下來,不一會兒便像一切人,蒙上了一層白翳。
她的上沾滿了鮮血,血融化了冰雪,四周成了一片血海。
她感到姬玉京的體從她懷滑下去,她用雙臂箍住他,想方設法阻止,可他還是從她懷滑了出去,緩緩沉入血海。
金博山爐的香早已燃盡,馮真真面上鎮自若,心早已焦急萬分。
她不該偏袒任何一位待選者,但平心而論,她希望蘇劍翹能進入終選盡管這希望微乎其微。
若是實在通不過,她至少希望她能全而退,照機鏡會挖出一個人心底最深的恐懼,即便是修為高深的道君進去有危險,何況是凡人。
她在臺上踱著步,時不時抬頭看看姬少殷和位峰主。
長老和師伯、師叔都泰然自若,時不時聊上一兩句,馮真真忍不住傳音給姬少殷“小師兄,蘇劍翹進去么久都沒動靜,會不會出什么事呀”
姬少殷憂心忡忡,答道“先別自己嚇自己,蘇姑娘吉人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