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憐雪這兩日已經同巷口另一家專賣油果子的游攤說好,叫他五更來送一百個油果子,這會兒時候還沒到,她便趁著這工夫回了后巷院子,在自家水缸邊上洗菜。
早晨天冷,水在夜里冷了一夜,這會兒冰冷刺骨,把手放入水中,每碰一下都要哆嗦一下。
沈憐雪咬著牙,把十五斤菜仔細洗好,時辰便也差不多了。
她把生菜放到干凈的竹筐里,回家用鑰匙開門,輕手輕腳進去,屋里依舊靜悄悄的。
沈憐雪算了算時辰,沒叫女兒,她先把東西放好,取了刀來切蔥花和香菜,待到切好便回去巷口碼放在爐灶上。
這一來一回就忙了兩趟,盯著寒風,沈憐雪再一次回了家。
她是踩著更鼓聲進的屋,這一回,床上的小人兒有了動靜“娘,你去哪里了”
沈如意艱難地從被子里鉆出來,披頭散發坐在床上,迷迷糊糊打了個哆嗦“好冷。”
沈憐雪過來點起蠟燭,道“娘去取菜了,團團,你還是在家睡吧,太早了外面冷。”
沈如意七八歲的娃兒,這會兒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卻特別堅持“不行,我得跟娘一起開張”
沈憐雪一向慣著女兒,她要往東,自己也不會往西,這會兒見她堅持,沈憐雪就忙去取了早上放在爐子上溫好的水,喂她吃了兩口。
“行,若是實在冷了,你再家來。”
沈如意閉著眼睛被母親洗漱,等到穿上厚實的小襖子跟母親出門,她才算睜開眼。
剛一出門,沈如意就打了個哆嗦。
“做生意,好難啊。”她奶聲奶氣說。
沈憐雪原本還有點緊張,現在見女兒可愛,心里那點緊張又去了不少,臉上也有了溫柔的笑“不難。”
對于沈憐雪來說,最難的事都過去,那時候她都能活下來,現在更不能輕易放棄。
如此想著,沈憐雪突然說“團團非要買的那咳嗽藥確實不錯,才吃了一貼,晚上就不怎么咳了。”
聽到沈憐雪說那藥管用,沈如意就連冷都忘記了,她蹦了兩下,揚著小紅臉看母親“我就說,那藥很管用的”
她可得意著。
沈憐雪瞥她一眼“但下回不許亂跑了,再亂跑打你屁股。”
沈如意低下頭,癟了癟嘴“好吧。”
沈憐雪好笑地給她緊了緊領子,說話間就來到巷口。
賣油果子的游攤剛到,那是個三十來歲的矮個男人,因沈如意愛吃油果子,沈憐雪常買,倒也算是熟人。
他看到母女倆,點了點頭,直接把背簍取出來“明日換背簍。”
沈憐雪跟他結了錢,摸了摸背簍,還熱乎得很,便放到爐灶下挨著灶膛的地方溫著。
這些都準備好,爐灶推到巷口街邊,挨著一家賣湯餅的,便能開張了。
沈憐雪站在爐灶后,用火鉗子撥弄灶膛里的木炭,左看右看,耳邊是左鄰右舍的吆喝聲,她頓時又緊張起來。
巷口以外便是汴河大街,五更時的汴京,是一整天中最忙碌時候,從這時辰起,汴京的一天便算開始。
南來北往的商販、商船、游人、學子紛紛出門,無論在哪里,都要吃上一口熱乎的早食。達官顯貴、下里巴人,在這汴京中似無不同。
五更天,是早食攤子最賺錢時候,也是最忙碌時候。
沈如意站在小板凳上,她站在母親身邊,好奇地看著行色匆匆的行人們。
甜水巷所臨近的汴河大街并非是最熱鬧地段,行人大多都只尋常吃的幾家攤子采買早食,若是請了幫閑跑腿,大約也都是尋了有名的大店。
是以旁的攤位很快便做起生意來,唯獨沈憐雪這邊冷冷清清。
她是個生人,攤子上又沒擺吃食,旁人也不知她在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