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第一次,柳四娘對沈憐雪妥協了。
沈憐雪并未表現得如何怨恨憎惡,也沒有如何強硬,她只是用哀婉地語氣訴說著這幾年來的不幸,柳四娘仿佛便心軟,對她“視如己出”的繼女產生了憐憫之心。
沈憐雪甚至都不用說自己可以如何狀告沈家,把屬于她的東西奪回,把鳩占鵲巢的東西趕出去,柳四娘就退縮了。
她身不正,行不端,沈雨靈的年齡和由來,都是她身上割舍不開的污點,她想讓沈雨靈繼承沈家,就不能吧事情鬧大。
鬧大了,就什么都沒了。
沈憐雪不用說半句話,一向心狠手辣,慣于用這些骯臟手段坑害人的柳四娘便已然明白。
大不了魚死網破罷了。
“母女”兩個隔著槐樹,皆是滿面笑容。
柳四娘輕輕嘆了口氣“你這孩子,日子過得不好,怎么不回來尋娘娘怎么也不能坐視不理。”
沈憐雪笑著看她,沒有說話。
三爺這會兒已經醒過味來,沈憐雪這又哭又鬧的,無非是想要銀錢。
他冷哼一聲,對柳四娘道“文禮媳婦,你同她廢話什么她不過是看沈家生意好,回來威脅咱們要點銀錢罷了。”
他皺著那張老臉,語氣是一貫的高高在上“咱們家一貫樂善好施,便是破落戶,也會憐憫體恤,你便施舍些銀錢,好歹也是自家血脈。”
沈憐雪看都不看他,目光只落在柳四娘身上。
“大娘子,我是破落戶,卻也是沈氏嫡親血脈,”她含笑道,“你施舍的時候,可要想想這些根底。”
柳四娘的臉色微微變了。
她面具上的裂縫幾乎要維持不住,被沈憐雪這一句懟在心口,一時間呼吸困難,胸口悶悶地疼。
倒是六爺年輕一些,也明白事,見沈憐雪已經今非昔比,十分有光腳不怕穿鞋的架勢,便去哄勸三爺“三哥,咱們里面先去取族譜,您德高望重,還得是您親自刪名。”
三爺便冷哼一聲,轉身推門而入。
待他們兩個走了,柳四娘才覺得松了口氣,她心里反復斟酌,因不知沈憐雪的根底,此時竟又些束手束腳。
她盤算了一輩子,可謂機關算盡才有今日,卻無法算清沈憐雪這個最后的門檻。
只要跨過她,只要跨過她。
眼前,便是通天大道。
柳四娘頓了頓,難得的,她把選擇權交給了沈憐雪。
“娘知你如今日子艱難,還有團團要養,必要為了女兒未來考慮,”她暗示她,“娘便是想要幫扶于你,也不知如何出手,你看”
柳四娘道“你看如何行事可好”
她低了頭,卻也威脅沈憐雪,我如今肯給你,是因為不想鬧大,但你也有女兒,你也要為你女兒考慮。
若是人人都知道她是個沒爹的孩子,以后如何做人
沈憐雪目光微沉,一個個看著在場眾人。
邊上的幾個族老都是同沈文禮同輩,算是沈憐雪的叔叔,此刻竟是都一言不發,只任憑這娘倆交涉。
沈憐雪輕聲道“我來時剛好路過香行街,看到了家中的兩處鋪面,生意可真是好啊。”
“小的時候,祖父還曾帶我去過總店,那時候我就被里面的排場和熱鬧所震撼,想著以后這里就是我要繼承的家產,一定好好好打理家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