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你拋棄我,我卻不能拋棄我的孩子,所以我艱難生下來,自己一個人撫養。”
柳四娘道“我不是靠你才有今天,我是靠我自己,我能忍,能等,也能熬。”
“熬不過我的,都死了,”她看著沈文禮,“別以為你隨意施舍點惡心的恩情,別人就要感恩戴德,也不看看你曾經都做了什么喪良心的事。”
“我甚至比你要厲害,什么經商之才,什么聰慧精明,都不過是短暫的,如今,沈家在我手里即將發揚光大,即將走上新的巔峰。”
“我才是這一出大戲里的勝利者。”
柳四娘話鋒一轉,似乎漫不經心道“那一日,你的好女兒同你說了什么”
沈文禮的臉又青又白。
這兩年他熬著不肯死,茍活于世,就是為了等這個賤人來見她,好罵一罵她出口氣。
但這賤人仿佛已經不記得家里還有他這個家主,在外面風光無限,卻從不來正房瞧他一眼。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平日里做了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問伺候他的小廝。
然而得到的只有漫不經心的敷衍“老爺,大娘子很忙的,家里那許多事,都要大娘子操持,她不來看您,也是為了您好。”
那十六七歲的小廝,說起大娘子來,語氣里頗有些親密和軟綿。
沈文禮不想死,所以他忍了。
他這一輩子,什么都能忍,早年可以同自己的東家低三下四,后來又能拼命巴結沈老太爺,如今他也可以佯裝腦子糊涂,任由小廝磋磨。
他不想死。
他害怕死亡。
他以為只要等來了柳四娘,說一說前塵往事,嚇唬嚇唬她,她就如同以前的每一次一般回心轉意,跪在他面前哀婉求饒。
但她沒有。
沈文禮心里從來都沒有那么清醒過。
柳四娘和他再也回不去從前,他們也再不是讓人艷羨的恩愛夫妻,現在的他們,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當家主母,一個是茍延殘喘的病弱老者,他拼不過她。
但他卻很了解她。
沈文禮抬起頭,那張布滿瘢痕的臉上,露出一個惡意的笑。
“原來你是想問她。”
沈文禮笑容嗜血,帶著詭異的扭曲。
“四娘,你總是放不下她們母女倆,”沈文禮咳嗽一聲,繼續道,“她們不是我的心魔,但,但卻是你的。”
沈文禮惡意地說“你好在意她啊。”
“但你剛才表現得不好,我,我不喜歡了,”沈文禮閉上眼睛,他轉過身來,把自己埋在又臟又臭的被褥里,“所以我,不想告訴你。”
“你去問她啊。”沈文禮說了最后一句,便不再言語。
他閉著眼睛,回憶起沈憐雪那雙淡漠地看著他的眼睛。
時隔兩年再見,一切都物是人非。
沈憐雪仿佛從里到外換了一個人,她冷漠地看著他,根本不對他的境況有任何的波動。
只要一想起那雙眼睛,沈文禮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但他還沒來得及深想,巴掌便沖他面上而來,他任由那賤婦咒罵,等到她罵累了,才摔摔打打地走了。
等到正房重新恢復安靜,沈文禮才緩緩睜開眼。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好像哭泣一般的笑容。
“柳四娘,你也會有報應的,我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