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因為尋不到我,裴安在請示了母親后,派裴府的暗探在我喝酒的腳店附近搜尋,最終在元寶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我。”
裴明昉苦笑出聲“大概是報應吧,回去之后我大病一場,臥床不起,月余才康復。”
被下了那么重的藥,不可能有人還能活蹦亂跳。
裴明昉現在還好好坐在這里,足見其意志堅強了。
沈憐雪聽到這里,不由長長舒了口氣。
“那些人呢”
裴明昉垂下眼眸,他的聲音平靜如同無波的深潭,寒冷刺骨。
“約我出去,給我灌藥的那個同窗,被奪褫奪功名,發配邊疆,已經于五年前病逝。”
“跟他一起把我送入白紙坊的官吏全部下獄,兩個在獄中自盡,一個被滅口。”
“事發后我那個好同窗說,他們給我安排的是紅梔子樓的名妓,結果名妓當日身子不太舒坦,不大想要出門,竟是直接留在了紅梔子樓,根本就沒去。”
而那些坑害他的人,因為害怕被沈家拿捏把柄,當時竟都沒有留人守門。
“至于那個幕后之人,現在還站在朝堂之上,大搖大擺做他的同平章事,”裴明昉定定看向沈憐雪,“我向你保證,他也不會有好下場。”1
沈憐雪聽到同平章事這四個字,十分吃驚“是尤宰執”
如今汴京里呼風喚雨的宰執大人,天下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裴明昉頷首道“是他。”
“尤家同裴家分屬兩派,尤家極力主張議和,不肯同遼人開戰,當年我父親過世時,他就對裴家發過難,我出入朝堂,風光無限,他不可能容忍我。”
“所以,他買通了我的至交好友,想要在我的德行上面做文章。”
事實證明,裴明昉當年還是太年輕,對身邊的同窗也太過信任,才有了當時的悲劇。
“只是沒想到,當年出現的會是你而你早早便離開,沒有留下來指正我。”
尤家心虛,做了壞事不敢派人窺探,怕裴家抓住反咬一口,根本就沒人守門,打算等天光大亮再去抓奸,鬧得人盡皆知。
結果名妓沒去,而陰差陽錯進了白紙坊的沈憐雪卻又自行離開。
她一離開,尤家就連這意外而來的受害者也沒了,如何狀告年輕的狀元郎呢
雖然最后因為這個打擊,裴明昉大病一場,但從此以后,卻也成為尤家最難對付的對手。
他的父兄都是只會打仗的莽夫,只有他,猶如一條冰冷的毒蛇,用他那雙豎瞳死死盯著尤家,盯著尤定邦。
自此之后,他再沒給過尤家機會。
裴明昉抬頭看向沈憐雪,第三次道“對不起。”
他的道歉真摯而誠懇,那是他心底深處埋藏著的,長達數年的愧疚。
沈憐雪也垂眸看向他。
四目相對,裴明昉那雙泛紅的眼眸里滿是愧疚和自責,而沈憐雪,卻也有著歷經千帆之后的釋懷。
她不害怕同一個高大的男人這樣對視。
她再也不會害怕了。
真相已知,心底里的大石頭落了地,團團的父親并不是一個雞鳴狗盜之輩,不會突然出現一個為非作歹的壞人,冒出來要當團團的爹。
相反,他是個光風霽月的真君子。
這就足夠了。
沈憐雪淺淡地笑了“好,我知道了。”
在查到真相之前,裴明昉曾設想過很多種情景,但無論哪一個情景,都不是現在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