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沈家的大娘子,是沈氏香水行的東家,沈家數十號人要聽她號令。她曾經有多風光,如今就有多落魄。
柳四娘哆哆嗦嗦蜷縮在角落里,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隔壁牢房的聲卻如同魔音一般,不停往她腦子里鉆。
“我錯了,是我殺的,我認了。”
那人的如同魔咒一般,不斷纏繞她的神智,令她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是我殺的嗎”
柳四娘心里突兀地傳來一道聲音。
她的意識都有些飄忽,在她的記憶深處,她在榆樹巷一百三十八號的最后一個畫面就那么憑空出現在腦海中。
她渾身是血,手上拿著菜刀,真低頭看著腳下的尸體。
滿屋子的血腥氣鉆入她的鼻尖,她手上微微用力,菜刀微微一晃,上面的血跡便順著刀尖滑落在地。
柳四娘猛地抬起頭,她死死捂住耳朵,告訴自己“不是我,我沒有殺人,不是我。”
她一向自詡理智清明,心志堅定,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擾亂她的心,為何現在居然會心神錯亂
柳四娘突然從地上跳起來,她普通一聲趴在牢房的欄柱上,對著路過的兩個獄卒喊“什么時候輪到我我的案子呢有沒有人管”
“有沒有人管我”
那兩個獄卒對視一眼,其中年長的那個微微一頓,沖她道“喊什么喊,不懂規矩,不審你不是好事嗎”
他挑眉笑“你那么想死啊”
柳四娘驚愕道“可人不是我殺的,我是冤枉的。”
另外一個年輕些的獄卒往地上啐了一口,罵道“每個進來的人都是這么說的,但又有幾個清白”
“如今咱們是靖王殿下代理府尹,他老人家賞罰分明,你放心等著便是了。”
“你無愧于心,便不怕審,是不是”
那老獄卒倏然往前一伸脖,那雙略顯昏黃的老眼死死盯著柳四娘“清清白白,無愧于心,就不害怕。”
柳四娘被她看得下意識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他。
老獄卒了然笑起來,他扯了一把年輕獄卒,拉著他往外走,嘴里唱著小曲“三月光正艷呦。”
柳四娘手上一松,整個人猶如被抽了骨頭,直接癱坐在地上。
她現在什么都顧不上了。
什么大娘子的體面,東家的尊嚴,全部都在這陰暗的監牢里被剝離。
柳四娘緩緩閉上眼睛,待到此時,她突然意識到沒有人可以救她。
她在汴京本就沒有親人,沈文禮癱瘓在床,估摸著這幾日怕是已經熬走,而沈雨靈若是沈雨靈認為是她殺的方言之,她怕是恨透了她。
待到此時,柳四娘真正感受到了孤家寡人,孤立無援是什么滋味。
一如當年的沈憐雪。
她忽然環抱住冰冷的身體,低下頭小聲說“你現在好好的,別怨我,別怨我。”
但這細碎的話語,卻擋不住她內心深處的領一道聲音。
那是她志得意滿時,去看望沈文禮,被他怨毒地詛咒。
他說“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