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孝不得婚喪嫁娶,不得喝酒宴飲,更不得夫妻同房,舉國上下都要為大行皇帝哀痛。
然而尤宰執卻偏偏犯了這么一個錯誤。
沈憐雪很是吃驚“竟還有這等事由。”
裴明昉點頭“文人重德行,尤宰執位高權重,尤家權勢滔天,其他混事也就罷了,此事卻犯了不忠不孝之大罪,實在聳人聽聞。”
裴明昉垂下眼眸,語氣淡漠“因此,臺諫聯名上書,請命彈劾尤宰執。”
三十幾年前的事,為何如今又重新被翻出來
沈憐雪的那雙桃花眸子飄然落到裴明昉臉上。
“大人,你是嗎”
裴明昉聽到這個問話,竟是驀然笑了。
他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舒然“娘子,還是你懂我。”
沈憐雪看著她,抿了抿嘴唇,同他一起笑了。
兩個人笑了一會兒,裴明昉才輕嘆出聲“原本這一次彈劾萬無一失,人證物證懼在,任由天皇老子來了尤家也翻不了天。”
“但是,靖王出手了。”
裴明昉的語氣中并無沮喪,他也一點都不頹唐,甚至帶了幾分志得意滿的篤定。
“晉王在府中被人刺殺,重傷不愈,而靖王則成了如今官家最親的弟弟,成為了板上釘釘的儲君。”
“他道如今朝政虛浮,人心惶惶,尤宰執為官三十載,是兩朝元老,當以他來護人心。”
“當年之事,年代已久,認證物證皆能偽造,因此,他以靖王之位為尤宰執請命,請以保住尤宰執的官職。”
但是這并不可能實現。
臺諫彈劾非同小可,且是所有臺諫一起聯名,即便官家近來因晉王之危幾次三番昏厥,卻到底還是官家。
“官家給了手諭。”
“褫奪尤宰執的爵位、封號,降其官位為工部侍郎,命其于家中反省一月,一月之后任用另議。”
這既給了靖王臉面,又罰了尤宰執,算是官家近來做的最明智的決定。
這個局面雖并非裴明昉一開始的的預見,卻也把尤宰執從政事堂趕了出去,也算是成功的第一步。
沈憐雪聽完了裴明昉的話,也松了口氣。
她緊緊攥著手心,認真問“大人,是為了我們之事。”
裴明昉緩緩吐出一口氣,卻搖了搖頭“也是,也不是。”
“他終究不能再留在政事堂,有礙國本。”
沈憐雪卻并未因這句話而喪氣,臉上笑意更濃“大人一心為民,令人敬佩。”
這一次,裴明昉未再多言。
兩人沉默許久,沉默到沈憐雪以為他的話已經說完,裴明昉卻突然抬起頭,定定看向沈憐雪。
沈憐雪也下意識回視他。
裴明昉目光深邃,那雙鳳目堅定地落在沈憐雪的面容上,那在沈憐雪面前總是帶著細碎笑意的面容,此刻也嚴肅起來。
但他的嚴肅,卻又并不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