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蕭慎乖乖應了,黑漆漆的眼珠子轉了轉,偷偷看了先生一眼。
沈青琢“又怎么了”
“先生,我要起身了。”蕭慎回道。
“你起身便是。”沈青琢不明所以,玩笑道,“難不成,還要先生替你更衣”
少年雙手一緊,連忙回道“不必”
沈青琢輕嘖一聲,轉身往桌旁走,忍不住念叨“你呀,小腦袋瓜子里,也不知整日在想些什么。”
雖然在他心里,小徒弟仍是初見時那個丁點兒大的團子,但從昨日那件事起,他也意識到,十五歲在古時已是能娶妻生子的年紀了。
“無論你長多大,先生永遠是你的先生。因此,你有什么疑惑,大可以直白地告訴先生,先生定會”沈青琢再抬眼時,發現少年竟已將外袍穿到了身上,正手忙腳亂地整理系帶。
要說的話卡在嘴邊,他被少年這可怕的穿衣速度給驚到了。
“我記住了,先生。”蕭慎仰起臉,露出一個溫良可愛的笑容。
穿上外衣,將身下一踏糊涂的粘膩掩蓋住,他終于恢復了正常。
“嗯,乖了。”沈青琢欣慰一笑,“好久沒和你一起用早膳了,今日正巧趕上。”
辰時,雕花膳桌上擺滿了美味珍饈。
沈青琢舀了一勺松茸湯,輕輕吹涼,再送入口中。
而蕭慎坐在他對面,吃著吃著,眼神不由自主就黏在了先生臉上。
先生挑剔,胃口又差,吃東西總是像貓兒似的,小口小口地吃,吃相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更優雅好看。
那湯的熱氣繚繞,將先生熏得面色微紅,紅唇開闔間,露出潔白貝齒,偶爾被燙得吐出一點點艷紅的舌尖
蕭慎驀地垂下眼眸,重重吞咽了一下。
不對勁,他太不對勁了,只是光這樣望著先生,他的心就“砰砰砰”直跳,激烈得像是要跳出他的胸膛。
他不自覺佝僂了腰身,并攏兩條堅實的腿,避免先生瞧出不對勁來。
“怎么不吃,不合你的胃口么”沈青琢吃得七分飽,放下筷子,卻發現小徒弟正兀自發著呆。
“啊”蕭慎回過神來,“沒有,剛才在想事情。”
“那就好。”沈青琢從侍女手中接過濕帕子,緩緩擦拭修長如玉的手指,命令道,“你們先下去吧。”
隨身伺候的宮女應聲“是,公子。”
摒退了閑雜人等,他開口問道“最近太后頻頻召見你,可有什么進展”
蕭慎如實回道“太后急于和記我培養親情,我就配合她演了一出祖慈孫孝。”
出于某種目的,他下意識隱瞞了太后讓他與戚氏相交一事。
“很好,你且先演著。”沈青琢微一頷首,含笑道,“說到底,太后與我們的目標,殊途同歸。只不過,待你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屆時我們要過河拆橋,太后娘娘又能耐我何呢”
蕭慎一怔,喃喃自語道“九五至尊之位”
“不然呢”沈青琢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小徒弟,“難道你就甘心,過幾年出宮做個閑散王爺,一輩子受制于你登基的兄弟”
自古以來,為了那權力的巔峰,弒父殺兄殺妻殺子,尊貴的龍椅之下,流著擦不干凈的骯臟鮮血。
但生于皇家,自一出生起,便注定了生死不由己。你不爭權,亦會被卷入權力的漩渦,奪嫡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戰爭,歷朝歷代,安然活至百年的皇子王爺們,屈指可數。
蕭慎垂下烏黑濃密的眼睫,掩住眼底涌上的神色,輕聲回道“先生,想要我登上龍椅么”
“先生會親手送你坐上龍椅。”沈青琢放下巾帕,語氣平靜道,“你只需要好好學會,如何做一位明君。”
等到了那一日,他便可以功成身退。
“好。”蕭慎鄭重地應聲,“倘若這便是先生心中所愿。”
倘若他做皇帝是先生心中所愿,那么他就會不擇手段,想盡一切辦法登上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