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記憶回籠,鐘酩心里涌上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像是歷來針鋒相對的兩人,其中一方突然欠下了對方人情,多少會有些局促和不自然。
但鐘酩眼下并沒有局促感,反而多了幾分欣喜和滿足。隨之而來的還有恍然難怪剛剛江荇之會對他生氣,原來是因為救了自己,自己卻不記得了。
下次見面,還是道一聲謝好了。
整理好衣衫,鐘酩抬手拔起插在地上的聽寒劍。劍身入鞘,閃過一絲清亮的光線。
劍光一晃,瞬間照亮了他腦海中渾渾噩噩的某處角落,被遺忘的細節浮出腦海。
深冷的池譚中,他摟住了江荇之的腰。在兩人齊齊倒在岸邊的時候,他又壓在了江荇之的身上。修長的脖頸在他眼前放大,很快,他唇上多了一片細膩微涼的觸感。
噗通心跳在胸腔里劇烈一撞,鐘酩愣住。
他親到了江荇之的頸窩。
向來冷靜沉穩的臉上剎那如烈火燎原,一片滾熱。陌生的情緒沖擊著心口,那不過片刻的畫面在鐘酩腦海中反反復復回放。他喉頭一動,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聽寒劍,閉了閉眼。
先前急于見面的期待,練劍途中生出的執著,以及見到江荇之身邊關系親密者而產生的煩躁,似乎都在此刻得到了解釋,奔向同一個答案。
那些混混沌沌的情緒逐漸明晰。
鐘酩突然想見江荇之,他有想要確認的事。
6
但不知是江荇之生氣了在刻意避著他,還是真如對方所說,在閉關修煉趕超自己。鐘酩尋了江荇之很多次,對方都避而不見。
再次見面,已經隔了小半年。
小半年時間,在修士漫長的修道生涯中不過須臾,但鐘酩頭一次感受到了度日如年。
幾乎每一日,他腦中總是晃過江荇之的身影,以及那日在池潭下發生的事。日復一日,心心念念。
以至于當他無意中瞄見那道悠悠閑閑晃進畫舫中的人影時,沒忍住一瞬落到人跟前,“江荇之。”
江荇之好像驚了一跳,“墟劍”
鐘酩盯著他。明明不肯見自己,卻還有空來這兒看這些鶯鶯燕燕的奏樂跳舞,“你不是在閉關修煉,又跑這兒來做什么”
江荇之心虛地移開視線,“哼,你管我做什么。”
藺何幾人的目光不明所以地在他兩人之間來回幾轉。鐘酩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眼中只有這個讓自己日日夜夜翻來覆去惦記的人。
說出口的話沾了些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醋意,“隔三差五就來,是迷上了哪個漂亮姑娘跳的舞”
江荇之下巴一抬,“是啊,我還迷上了某個清秀少年吟的詩。”
一股無名火騰地沖上鐘酩的胸口,他也不知自己在氣什么,“江荇之你真的是”
一只手“啪”地握住江荇之的手腕。鐘酩拉著人越過匆匆避讓的藺何幾人,分開一眾尋歡作樂的人群,大步出了畫舫,去向河岸外少有人煙的地方。
“你做什么,墟劍”江荇之跟在他身后大聲逼逼,末了又嘀咕一句,“手好糙”
鐘酩握著他的手下意識松了松,像是怕磨得人不舒服。
兩人到了無人處這才停下。鐘酩轉過來面向江荇之,后者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朝他投來一瞥,“干嘛,又要打架今天還是算了吧,我和朋友約好要去玩兒了。”
他不提還好,一提鐘酩又想到那畫舫中的漂亮姑娘和清秀少年。鐘酩咬了咬牙,“有什么好玩的”
頓了一下他又說,“不是說要超過我,就只是隨口說說”
“當然不是,該修煉的時候我也有認真修煉。”江荇之盯了他一眼,又將目光移開了,“所以你把我拉出來干嘛”
話歸正題,鐘酩想到了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
平穩的心跳在胸腔中逐漸急促,向來面對山崩地裂也毫無變化的心境,在此刻居然緊張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眼底映著江荇之仰頭看來的臉。
每一分眉眼都生得恰到好處,鼻梁挺直,嘴唇柔軟。鐘酩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抬手覆在江荇之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