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也一樣,只要她和他是安全的,其余人明明不該在她的考慮范圍內,她明明一直都很少考慮這些,明明是個坐視生命逝去也不為所動的冷漠的人
當然,太宰治對山吹律理的了解不僅限于這些。
他知道她接過很多孩童的委托,為他們給的幾個氣球或幾顆金平糖穿越大街小巷替他們找貓找狗找回家的路,她會因為老婆婆給的一顆橘子替她將堆滿貨物的板車一路推到郊區的山莊,也因為路邊失業女人的一只貓咪掛件坐在馬路邊聽她醉酒痛罵狗上司一整晚。
她偶爾會做這些收益與投入不成比例的事情,就好像她被西伯利亞寒風凍結的心腸里始終有一潭滾燙的溫泉,在生活中極細碎的地方能窺見一點兒柔軟。
今天也一樣。山吹律理在做選擇的時候一定沒有猶豫,她不需要猶豫,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她不需要降落傘,不是逞強不是發善心,是她真的不需要。
既然不需要,拿去救別人不是件很好的事情嘛,非常順理成章。
太宰治不是因為這一點起的嫉妒心。他自認不是個好人,但能救人一命的時候也不會害人,山吹律理的選擇很對,能找到大家都好好活下去的方式實在是很好。
但是“會有人自作多情的吧。”太宰治喃喃。
“嗯”山吹律理哼出一個疑惑的鼻音。宴會廳吵吵嚷嚷的,知道噩耗的人們一邊緊急學習著跳傘的方法一邊小聲說自己打聽到的消息。
有人畏畏縮縮地走到山吹律理身邊,對她狠狠鞠了個躬。
“非常、非常感謝您”說話是個穿服務生制服的怯懦青年,語調結結巴巴。
他天生長了張看不出特色的大眾臉,放在人群中是很容易被忽略的類型,只會埋頭干事,不會巴結別人也不擅長和人相處。
“我聽說了”青年緊張地直搓手,“降落傘不夠。同事們、同事們都說我們中會有人被留下因為因為客人們肯定是會得救的尊貴的客人肯定有降落傘所以、所以要我們服務生中選一個人去死”
“他們都說如果投票的話就投我。”青年狠狠抹了下眼睛,“我不討人喜歡,只是個實習生,家里也沒背景,死在這里還能拿點賠償金給家里我都認命了的但是我聽那邊的偵探先生說,說您愿意、愿意把降落傘讓給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謝您,我這條命就是您救下的這是我的聯系方式,請務必給我一個日后報答您的機會”
他閉著眼雙手奉上一張手寫的皺巴巴的紙條,上面留著一串電話號碼。
“啊,你不需要對我道謝。”山吹律理眨了眨眼,沒接青年的紙條,“我不知道被選中的是你,所以沒有特意救你這樣的說法。只是我個人不需要降落傘也可以安全落地才選擇了放棄,沒有更高尚的理由。”
“即便如此”青年不肯退縮,“您拯救我依然是無可否認的事實,請給我一個報答您的機會”
“報答”山吹律理沒有開口,站在她身邊的太宰治夾起青年掌心皺巴巴的紙條在指尖晃了兩下,“救命之恩你想怎么報答以身相許嗎”
“也、也不是不可以”青年結結巴巴地說,臉龐漲得通紅。
想得美,太宰治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一定會有人自作多情。
她才不是想救你,太宰治想,律理醬都說的那么清楚了,她沒有一點兒想救你的心思,只是將自己不需要的東西讓給了“某個人”“某”不要具體的符號,她對是誰得到了她的救助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你以為被她救過,就可以和她建立羈絆嗎
你以為被她救過,就能在她的通訊錄里留下你的名字嗎
想得美。
那么大個他站在她身邊,你是眼瞎了看不見
寫有電話號碼的紙條在太宰治指尖被揉成碎片。
青年張了張嘴,卻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樣發不出聲音,他被莫名駭人的氣場震懾,冷汗密密麻麻打濕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