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冷了。
夏日離去如女神緩緩抽離的裙擺,殷紅的色澤還殘存在視網膜上,涼意就伴隨微風到臨。
自動販賣機上架了熱飲,山吹律理駐足許久,毅然決然按中冰橙子汽水的選項。
“哐當”,掉落在取貨哐中的橙色罐子布滿細密的水汽,濕漉漉沾了滿手。
“好懷念俄羅斯。”山吹律理拉開易拉罐環,“在那種天氣下,把汽水埋在雪里一個小時,搖一搖再砸開就是天然冰沙。”
“你吃過”電話那頭的人琢磨,“不會變成冰磚嗎”
“沒有,我猜的。”山吹律理喝了一口橙子汽水,“但我上個星期和太宰一起吃了冰沙,很喜歡。”
和,太宰,一起。
遠在英國的安德烈紀德頓時牙疼起來。
多溫馨多美好的戀愛日常,如果女方不是他的首領、男方不是敵對組織的高層,安德烈一點意見都沒有
可惜沒有如果,他意見很大
“你和他”安德烈掙扎地問,“相處得還挺好”
“那要看你怎么定義好。”山吹律理手里握著橙子汽水思考,“親也親了抱也抱了,約會也挺愉快,我是很喜歡他。”
“不過呢,”她輕描淡寫地說,“太宰治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是帶竊聽器的耳釘,從初遇開始對我過去經歷的調查沒有中斷過,十句甜言蜜語九句半都是試探如果你把這當作相處好的證明,我也沒有意見。”
安德烈我信了你的邪。
您這戀愛談的有夠刺激。
“太宰治在懷疑你”他語調凝重。
“事實上,”山吹律理晃了晃易拉罐里的飲料。
“他從來沒有信任過我。”
一時的平靜不過是深藍海域吞噬漩渦前的蟄伏,越風平浪靜,冰山下的沉疴越冷越硬。
“實在不行就回來。”安德烈皺眉,“回我們的大本營來。”
“才不要。”面對做過自己監護人的人,山吹律理會更放縱一些,不掩飾自己的惡趣味,“多有趣,在橫濱的這些日子比過去好玩太多。”
“好戲尚未登場,演員怎么能臨陣脫逃”
她喝完最后一口橙子汽水,手指向內收緊將易拉罐揉成一團廢鐵,松松拋進垃圾桶張開的大口。
酸甜的味道縈繞在口腔中。
是過去十八年她沒有嘗過的味道。
“明明三年前就已經離開了實驗室,卻一直遵守他們為我制定的規則。”
山吹律理順著手腕上曾經有過針眼的位置一點點撫摸,指尖劃過泛青的筋脈“受影響還是太深了。”
她在實驗室度過了童年與少年,度過了三觀成型最重要的年歲,哪怕一切血腥都被冰冷的雪花覆蓋,有些東西依然刻入骨髓。
以至于她給博多的葡萄糖奸商多送了三年錢。
可惡,想想就好生氣。
街邊的落葉瀟瀟飄下,陽光透過稀疏的樹枝落下,在地面上印出金色的光斑,如一雙雙眼睛望著世界。
山吹律理出神地看了一會兒,她忽然想起,她記憶中有一雙如太陽般金色瞳孔,是雪白記憶中少有的亮色。
被關在籠子里的小鳥,你好呀,今天又勤勤懇懇為豢養你的人工作嗎
玻璃墻的另一邊,白發頭發的小男孩笑瞇瞇地趴在玻璃上,嘴型做的很夸張。
年幼的山吹律理冷冷地看著他,男孩有一雙金色的眼睛,如雪原之上耀目的陽光,冰冷與燦爛矛盾又融合。
他的頭發偏長,在腦后扎了個小辮,男孩總是笑得很夸張,是實驗室少有的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