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倒在錦被里,安詳閉上了眼睛。
衛璟折了兩枝臘梅,外頭下著大雪,天色都成了一片結白。他攥著手中的臘梅,手指的皮肉被割破了毫不在意。
他匆匆趕了回去,殿內已經跪了一地。
曹緣跪在最前頭,嘴角動了動,一時卻不敢說話。
衛璟捏著這兩枝梅,一步步走到床前,將她的身軀攬在懷中,手掌依依不舍貼著她的臉頰,指腹輕柔幫她抹掉嘴角的血漬。
他貼著她的耳朵輕聲喚她“皎皎。”
并無人應。
衛璟臉上沒什么情緒,他說“你再不起來,我就去請你母親,也不知道她年紀大了,還經不經得起折騰。”
一片死寂。
沒人敢作聲。
衛璟用帕子一點點幫她擦干凈臉,“還有你姐姐,你的妹妹,這些人你都不管了嗎”
死人沒法回答他,
他懷中的人早就斷了氣。
衛璟臉色平靜,轉過身來看著跪在地上抖成篩子的太醫“你過來。”
太醫不敢動。
帝王忽然發作,眼神頓時變得相當可怕,冷的像淬了毒,一聲暴喝“朕叫你過來”
太醫連滾帶爬上前,磕著頭說“陛下,人已經沒氣了。”
曹緣為這個太醫狠狠捏了把汗,果不其然,片刻過后這名說了實話的太醫就被踹倒在地。
他們都被趕了出去。
衛璟神色漠然,探出手指落在她的鼻尖,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鼻息。
眼淚在他沒有反應的時候驟然滑落,他抬手,茫然抹去臉頰上的濕痕。
盛皎月死了。
可是帝王卻遲遲不肯將她下葬,甚至請來了老道,在殿內殿外都貼滿了黃符,只為了鎖住她的魂魄。
盛清寧得知這件事,以為皇帝是瘋了不成
他固然對這個姐姐沒什么感情,但也不忍心見她死后還不得安寧,他在金鑾殿外跪了三天,不得召見。
曹公公出來勸他,“盛大人,您何必出這個頭呢”
盛清寧三天滴米未進,已經不剩什么力氣,他執拗對著殿內的男人求情道“陛下,求您讓我姐姐安息吧。”
殿內依舊貼著黃符。
他不僅滿足于此,他還要求得來生。
她死的時候才二十出頭,年紀那么小,就這樣死了。
太醫說她郁結于心,郁郁而終。
她死之前還特意要支開他,連句話都不肯再和他說。
衛璟知道她恨他,沒什么關系。
恨就恨吧。
抓在手心里的,才是屬于他自己的。
尸體停放了好些日子,最后還是太后看不過眼。
皇帝怎么日日夜夜都和一具尸體睡在一起也不嫌晦氣。
太后命人往他的茶水里放了迷藥,在人被迷倒之后,暗中叫人將尸體放進了棺材里,打算送她體面下葬。
可衛璟這人意志力強過常人,即便太后特意叫人加大了劑量,他還是提前清醒了過來。
看見已經封棺了的棺材,眼底猩紅,沖上去將那幾個人通通踢開。
太后上去給了他一巴掌,“你是要抱著她的尸體過一輩子嗎”
“再過幾天,尸體都要爛了。”
“她生前愛美,死后若是知道這一遭,又要恨你。”
衛璟挨了一耳光,也沒覺得多疼。遠遠不如心底的麻木不仁。
藥效未過,他的眼前還有些眩暈。
等他再次醒來,尸體已經安葬。
盛家給她設了牌位,供奉在祠堂里。
衛璟從來沒有去過她的墳前,他開始信奉神佛,大興道觀佛寺。
每個月的十五,年輕的帝王總會出現在千禧寺。
緣合法師說他過于偏執便是孽。
既是孽緣,早日斬斷未必不是好事。
衛璟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