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后,盛皎月終于得到了些許喘息的機會。
她又能夠像從前那樣,雖然不能出宮,但是好歹能在宮里進出自由。而不是被禁錮在小小的四方天地里,像是被鎖鏈拴住了翅膀。
她想請家里人進宮,看看她們過得好不好。
大姐說孩子病了,不肯過來。
兩個妹妹說有了身子,也不方便走動。
盛皎月為妹妹高興的同時,也不忘讓人偷偷幫忙送了點東西給妹妹的孩子。
她一向遲鈍,過了幾個月才逐漸開始察覺到她們都在刻意躲著她。
不僅是家里的姐妹,還有從前的好友。
遞出去的信,從未有過回信。
如此和從前并沒什么兩樣。
渾渾噩噩眨眼就過去了四年。
盛皎月很少能見到除了衛璟之外的人,她沒有見過家人,只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收到母親遞進宮里的信。
母親說家里一切都好。
盛皎月覺得這是唯一能讓她覺得寬慰的事情。
她想就這樣過一輩子,也不是多難以忍受。
直到太后大壽那天,小郡主借著祝壽的理由進了宮,特意找到她面前,說話十分難聽,但是句句都是實話。
她說“你讀了那么多年的書,就是為了給男人睡的嗎還是一個根本不愛你的男人。”
“為了活命,就張開腿。”
“讀書人竟也是貪生怕死之輩。”
小郡主之后說的話她都有點記不清楚了。
只記得這句直戳腦仁的話。
她忽然間又想起顧青林他們那時候看向她的眼神,似嘲非嘲。仿佛也在恥笑她的不知廉恥。
盛皎月恍恍惚惚回去,第二天就病倒了。
她每年都要生幾場大大小小的病,養上十天半個月就能治好。
這次的傷寒,吃了半個多月的湯藥,未見好轉。
她強撐著的那口氣好像一下子就繃掉了。
短短幾天,消瘦了一大圈。
皇帝幾乎要將太醫院都搬了過去給她醫治,吃了許多補藥都沒有好轉。
她的身體就像是漏了個洞,被抽干了生命力。
她時而睡時而清醒。
有些話,太醫不敢明說。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快要不行了。
總歸就是這兩個月之內的事情。
衛璟每天哄著她喝藥,她也不鬧,總是乖乖的喝。
因為盛皎月知道她快活不成了。
即便她清醒的時辰不久,也常常能聽見男人斥責太醫的聲音。
他也跟著瘦了許多,眼睛里明顯多出許多的血絲,并非表面那般平靜,暴躁的,可怕的,隱忍不發。
盛皎月最怕寒冷的冬天。
最后卻死在冬天。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個很軟弱的人,但是臨死之前卻做了件無比心硬的事情。
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強撐著身體坐起來,靠在枕頭,氣色比平常好了一點,她抿了抿粉白的唇瓣,“陛下,你能為我摘枝臘梅嗎”
衛璟用力攥著她的手,力道大的骨頭都要被他揉碎了,“我讓曹緣去幫你摘。”
語罷,他沉著臉將曹緣叫進殿內。
盛皎月靠著他的胸膛,“我想要您親手摘的。”
遲疑片刻,男人點頭應下,“你等朕回來”
她說好。
她坐在床邊目光沉靜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屋子里是濃郁嗆人的藥味。
她看著這間宛若關著金絲雀的、讓人喘不過氣的宮殿。
腦子里又冒出小郡主那句話。
說她是靠張開腿才保住全家性命。
小郡主說的沒有錯。
她彎下腰忽然嘔出一大口鮮血,嘴角浸著血跡,臉色煞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