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到盛府,剛踏入院門。
盛皎月便遇見了她的庶弟,盛清寧。
少年身量修長,冰天雪地里穿了身靛藍色杭綢直綴,白玉冠束起烏發,面容皎白,五官清冷好看,他身后的奴仆正哄著主子回屋子喝完姜湯再去主院。
少年冷眉一皺“我沒事。”
老奴仆瞧著凜冽的寒霜,操碎了心,“六少爺,您若是凍出個好歹,三夫人鐵定不會放過老奴。”
少年不情不愿應了聲是,邁開步子正要往回走,掀眸撞上剛從宮里回來的嫡兄,少年漆黑的眼瞳泛著薄薄的森寒,幽冷的目光掃過他全身,裹得比姑娘家還嚴實,他倒是怕冷。
潔白霜雪襯得他這個嫡兄臉色頗白,說冰肌玉膚卻也不過,眼仁烏黑清明,唇瓣被寒日凍得發紅,這幅模樣瞧著確實好看。
怪不得京城里對他趨之若鶩的姑娘如過江之卿。
可這幅弱不經風的單薄身軀,也不知能不能活到新婚之夜。
“二哥。”
盛皎月面色冷淡對他點點頭“六弟。”
大房和三房的幾個孩子關系素來普通,盛皎月再如何遲鈍,這些年也察覺到三房這位庶弟心里頭應當是很瞧不起他的。
盛清寧確實瞧不起這位軟弱無能假清高的兄長,竟就這樣忍氣吞聲在太子殿下身旁留了多年,任勞任怨,也不敢拂了他父親的打算。
盛清寧年逾十六,再過兩年也要進場入考。
他自幼便機敏聰慧,每個月考學成績都是書院里的佼佼者,哪怕今年提前參加科舉,也能榜上有名拿個好名次。
盛清寧微微一笑,狐貍眼狡黠瞇了瞇,“兄長今日怎回的這樣早平日勤懇好學,宮里不落鑰,兄長都不舍得離開。”
他的笑容挑不出錯處,聽不出他是真心困惑還是拐著彎的陰陽怪氣。
清輝如雪,盛皎月潤嗓,聲音如她這個人般清冷,“六弟不也早早從書院回來了嗎”
盛清寧被兄長嗆的蔫了聲,瞧著他的眼神陡然冷卻幾分。
老奴仆見兩位少爺橫眉冷對,心里哎喲兩聲,愁的頭發白,三房式微多年,三老爺早早病故,只留下房中姨娘生的孩子,三房的獨苗苗。
三夫人雖不是六少爺的親生母親,可待三房這根獨苗可謂也是嘔心瀝血,鉚足了勁想讓他撐起三房。
大房倒是風光許多年。
老奴仆怕兩位少爺一言不合起下爭執,讓人傳到老太爺的耳朵里,屆時他們二人都逃不了一頓罰,于是他開口勸慰“六少爺,咱再外頭已耽擱許久。”
盛清寧也不大想多瞧兩眼他這個弱不經風的兄長,個頭還沒他高呢。
少年瞇起漂亮狡猾的狐貍眼,直勾勾瞧著他。
冬雪簌簌,棲枝滿頭。
不知何時起了陣風,寒梅里綻起傲雪,鵝毛般的大雪落在少年如綢緞般順滑烏黑的長發,素裹銀霜的雪地里,好似只有他的唇上稍被點綴了絳紅色。
盛清寧彎唇,抹開冷淡的諷笑,“兄長平日出門可要當心點,世風日下,稍不留神就會出些意外。”
別真被鬼迷心竅為色所勾的登徒子,給擄掠了去。
這年頭民風開放,好男風的男子,不是沒有。
盛皎月并非聽不出庶弟口中的戲謔,少年漫不經心的說話語氣充斥濃郁的狹弄,她冷冷朝他看過去,落日余暉將盛皎月的眼瞳折射成淺色,似盞名貴清高的琉璃。
她安靜盯著他的臉,少年的長相隨了他的母親,清絕昳麗,眼尾狹長,鼻梁高挺,微翹的唇瓣映染些許血色,看似是幅笑面,含著笑的眼睛卻十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