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訴殿下,我錯了,我知錯了,求他救命。”
婆子心滿意足地離去。
第二日清晨,籮葉提著八寶攢食盒進來。
主仆被強行分開,各自都替對方擔心,乍一見面,少不得互問寒暖,姜姮問棣棠的情形,籮葉抬手擦掉眼角的淚,抽噎道“她病得蹊蹺,前一天還好好的,第二日突然開始吐血,好在郎中及時看過,飲下藥好多了。”
姜姮面色青灰,道“是我害了她。”
籮葉隱約猜到是怎么回事,不想惹她傷心,強顏岔開話題“我給姑娘帶了些吃食。”
八寶攢食盒共三層,頭層擺了一碗鵪子羹,一碟金絲肚,一碟炒兔,二層是櫻桃煎,鳳棲梨、棗圈,三層是一碗姜蜜水。
籮葉沒說吃食從何處來,姜姮也沒問,只默不作聲地拿起筷子夾了幾口填飽肚子,末了,她冷不丁問籮葉“你說人怎么這么沒用呢怕冷、怕餓、怕病、怕失去親人,什么都怕”
籮葉紅著眼眶看她,“姑娘莫要與自己過不去了。”
姜姮彎身坐在地上,慢慢蜷縮身體抱住雙膝,低聲呢喃“世人貪生,可為什么當年辰羨就能那般無畏地去死他究竟是為了什么”
如果辰羨沒死呢如果七年前的禍事沒有發生呢
她依舊是姜國公府嫡女,她的生活會是平穩和順的,無憂亦無慮。
可是沒有如果,這一切終究是全毀了。
籮葉安慰了姜姮幾句,卻是不能久留,將吃剩的果子都留給姜姮,提著空了的食盒匆匆離去。
第二日清晨,婆子進來清掃收拾,將隔夜的果子全都端走,另送了些新鮮吃食進來。
清粥小菜,肉糜糖餅,足以果腹。
姜姮坐在膳桌前,目光空惘,婆子侍立在側,笑道“王妃快些趁熱用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她笑得眼角皺紋堆疊,全然不似前幾日的刻薄。姜姮木然轉頭看向她,只覺那張面宛如鬼魅魍魎,笑得血盆口大張,周圍殿廡軒廊,羅帳華衾,卻像生出幾只森白骨手,往她的頸項壓下來,逼著她就范。
她低垂眉眼,抬起筷箸,吃了幾口,嘗不出滋味,卻是不餓了。
婆子殷切地指揮侍女將殘羹冷碟撤下,須臾,便讓人將從寢閣中撤走的手爐、妝鏡、脂粉等物件都搬了回來。
東西搬完,棣棠和籮葉也被放了回來。
姜姮見到她們兩個,殘存的一絲絲倔強也終于消失,坐在榻上,抱住棣棠將面頰貼在她的綢裙上,半晌未言。
向來伶牙俐齒的棣棠說不出半句安慰的話,徒勞地攏住姜姮。
是氣、恨、無奈。
這樣的沉默沒有持續太久,姜姮感覺到自己倚靠的身體倏然撤走,抬眸,見棣棠和籮葉屈身跪倒,身體本能一顫,仰頭看去。
梁瀟逆著晨光而立,面容模糊,目光卻銳利,刻寡地掃向棣棠她的綢裙上還帶著褶皺,是剛才姜姮貼在她身上時留下的。
“你以后不許到寢閣里伺候。”梁瀟道。
棣棠垂首跪在榻邊,幾乎把銀牙咬碎,籮葉忙探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悄悄握緊,兩人朝梁瀟稽首,躬身退下。
寢閣中只剩梁瀟和姜姮。
姜姮坐在榻上,弓腿抱住自己的雙膝,肩上搭的綾衫半落。
梁瀟很熟悉這個姿勢,將自己縮成一團,全心戒備抵觸,即便他想抱她,也無從下手。
他牽了牽唇角,問“我不讓這丫頭進屋,你不高興了”
姜姮聲音淡淡“我沒有不高興,我已經習慣了,這么多年,你從我身上奪走的東西太多了,我早就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