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瀟與她對視片刻,移開了視線,道“起來,梳妝,和我一起進宮,崔太后要見你。”
自打梁瀟巡視駐軍歸來,崔太后就總有意無意地提出要見姜姮,前面幾回都被梁瀟敷衍了過去。
但近來也不知這女人犯的什么瘋病,頻繁遣派內侍來王府邀梁瀟見面。梁瀟不肯,就威脅說要親自駕幸王府,當面會一會他的王妃,看看是何等美人,竟將堂堂靖穆王殿下拴得如此結實,連進宮的時間都沒有了。
梁瀟不信這是女人在使小性。
天底下任何女人都有可能爭風吃醋,做扭捏嬌柔之態,但唯獨這一位不可能。
斟酌后,梁瀟決心帶著姜姮進宮,探探崔太后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他帶來了兩個上年紀的掌妝娘子,要她們為姜姮上妝配衣。
梳的是普通甚至有些臃腫呆板的發髻,胭脂上得過濃,反倒遮蓋了姜姮原本的美貌,配的衣裳也是俗艷,所幸她底子好,饒是這樣仍顯出幾分清秀底蘊,很難想象,若是尋常人打扮成這樣,該是何等糟糕。
姜姮早就不在意容顏,但還是在銅鏡中看向梁瀟,面露疑惑。
梁瀟被那清凌凌的目光一掃,突得生出幾分心思,意味不明地笑“太后也是個女人,你若將自己打扮得太美,仔細她吃味。”
這話說得過于曖昧,侍女們悄悄在身后交換眼色。在王瑾的推波助瀾下,坊間關于崔太后和靖穆王的流言甚囂塵上,姜姮被鎖在重重王府紅墻之內,自然沒有聽說過,也無人敢在她面前提。
她自很久之前,就懶得在梁瀟身上多費心神,總是被動承受得多。聽他這樣說,未曾深究,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梁瀟一口氣梗在喉間,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覺得自己日日現眼,簡直就是跳梁小丑,究竟在期待什么做什么夢
他一言不發地負袖轉身往外走,姜姮自然地跟上他。
兩人進了皇城,在燕禧殿前等候召見,崔太后近前的宮都監道“太后正在用燕窩粥,勞煩靖穆王,王妃稍候。”
這么一句話,足把兩人晾了半個時辰。
烈日當頭,殿門前宣闊無蔭,這樣站著,姜姮的臉龐生出一層細密汗珠,梁瀟歪頭看了她一陣兒,從袖中摸出一方巾帕,給她擦汗。
說是擦,其實是摁,她臉上妝厚粉重,若是不管不顧地擦,準得成花臉。
姜姮熱得目光渙散,長睫輕覆,丹唇無意識地嘟起,如蜜桃般嬌憨可愛。梁瀟耐心細致地給她把汗摁干凈,低眸仔細看她,覺得她實在太美,饒是脂粉污顏色,卻依舊遮擋不住傾國之貌。
這樣的美人兒,就該被藏在深閨一輩子,容不得外人窺視。
梁瀟心底泛起柔情蜜意,越發不耐煩等待,正要拉著姜姮走,宮都監出來了,說太后請二位進去。
穿過幾道長廊,隔一座四神紋邸梟神玉屏風,依稀聽見里頭玩笑嬉語,男子聲音爽朗,女子聲音嬌柔羞怯。
梁瀟和姜姮進去,見崔太后高居鎏金鳳座,一妙齡女子伏在她膝頭,烏發羅衣,纖腰婀娜,煞是惹人憐愛。
而殿中央的杌凳上坐著一男子,約莫三十歲,穿鶴翎羽緞松竹紋襕袍,玉冠束發,面容端雅溫儒,臉上掛著極和善寵溺的笑,見梁瀟二人進來,忙起身朝向梁瀟揖禮,因為太過匆忙,抬起頭時甚至眉梢眼角還殘留著未消的笑意。
梁瀟客氣道“崔學士無需多禮。”
此人是崔太后的弟弟崔元熙,時任資政殿大學士。崔元熙素以學識淵博、待人溫善聞名,堪稱宗親外戚中的一股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