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縣令俸祿也不多,養這些孩子供他們念書已是捉襟見肘,根本拿不出多少錢再雇人。先前雇過一個幫著做飯洗衣的娘子,人家嫌工錢太少,做了幾個月就不做了。也雇過幾個姑娘,都是沖著顧縣令來的,見顧縣令沒那意思,最后也都不干了。”
“世道艱難,都不容易,也怪不得她們。”
姜姮聽得心里不是滋味,問“難道官衙就不管嗎”問完這句話,她才意識到這問題問得有多蠢。
顧時安就是此地縣令,他就代表官衙。若真的有辦法,他也不必把俸祿全搭進來,辛苦維持。
吳娘子道“縣令是好人,壞的是帝都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天天只知爭權奪利,不管民間疾苦。”
姜姮垂斂眉目,緘默不語。
顧時安回到縣衙,審了幾樁案子,暮色輕合時,掛念保育院,正想去看看姜姮做得怎么樣,還未換下官服,帝都的詔令就來了。
來宣旨的是皇城司干當官,著令帝都周圍各州縣統計近來新增的流民戶,十日內上報戶部。
顧時安跪地稱喏,接旨的時候手略微抖了一下,狀若平常地問“敢問大夫,可是京城出了什么事”
干當官也是半知半解“聽聞是靖穆王府的侍女出逃,卷走了一件御賜的寶物,殿下震怒,代行藍批頒下諭旨,全力捉拿此女,非要把這膽大包天的丫頭逮回去不可。”
顧時安呢喃“侍女”
“可不。”干當官皺眉“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若是被抓回去,只怕能痛快地死都是奢望,依照殿下的手段性子,非把這賤人剝皮抽骨不可。”
顧時安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嘴唇磕絆“大夫放心,襄邑縣必會盡快如實上報。”
干當官笑說“顧縣令辦事,本官是放心的。朝野上下誰不知你顧縣令深受靖穆王賞識,只怕做不了幾天縣令,待大考結束你就要去京中任職了,到時別忘了在殿下面前替我美言。”
顧時安謙卑道“下官不敢有此奢望,只求能做好本分。”
既是京中來人,總得備下酒席招待,顧時安陪飲到半夜,總算將喝得醉醺醺的干當官勸下去安睡。
席間剩下雞鴨魚肉,幾乎沒怎么動,顧時安不舍得扔,讓人包好,自己拿著去保育院給孩子吃。
他去時院子已關門落鎖,想敲門,又怕驚擾病中的吳娘子,在門前徘徊許久,忽聽身后傳來嬌聲“顧縣令”
顧時安回頭,見是姜姮,不由得蹙眉“你怎么這么晚還出去”他以為姜姮不甘過清貧乏味的日子,趁夜偷溜出去玩,誰知她抬起手,手上兩個油紙包和一沓封好的幡紙,“吳娘子的藥快喝完了,我去給她再抓些,孩子們的紙也用完了,我再去買些。”
“你怎得不白天出去買”
顧時安問完這句,突得就反應過來了。她的模樣太招眼,白天出去必會引來眾多矚目。若是晚上,戴上帷帽,穿得厚實些,混跡在人群里,悄悄去悄悄回,總不會惹事。
姜姮正將帷帽輕紗斂進帽檐綁好,故作輕松道“白天忙啊,我太笨了,做事慢。”
顧時安順著她說“剛開始是這樣的。”
姜姮摸出鑰匙開鎖,皎皎月光正潑灑到她的面上,勾勒出姣美昳麗的面部輪廓,粉黛不施,略顯憔悴,可是能看出來,比初見時多了幾分生氣,開始像個活人了。
顧時安默默看著她,想起今日剛收到的那張詔書,心底很是復雜,沒忍住,輕聲問“你很愛錢嗎”
姜姮開鎖的手一滯,聽顧時安朗朗的嗓音飄蕩在寂靜闃黑的夜里。
“你會為了錢而鋌而走險嗎哪怕會丟掉性命”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還有一更
關于女主的工錢要科普一下。
根據宋人生活水平及幣值考察
宋朝普通平民的收入是一月6000文折合白銀6兩,然后男女同工不同酬,女子差不多3000文折合白銀3兩,按照劇情,顧時安因為拿不出市場價的工錢所以才難招到人,給女主一月1000文折合白銀1兩,相當于市場價的三分之一,其實真的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