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應下,推開又要來鬧她的梁瀟,咯咯笑“睡吧,最近累得很,你怎么這么不知體貼人。”
梁瀟只得按捺下胸口竄用的火氣,將姜姮攏入懷中,嗅著她身上清馥香甜的體香,安然入睡。
姜姮卻睜開了眼,定定看著床帳。
大幅的綦文丹羅帳,泛著皎皎月光,柔軟得像一池沐浴暖陽的春水。
她騰得生出幾分怒,想立刻跳起來把這帳子撕扯掉,一條一條撕干凈,可她忍住了,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
一夜安枕,晨醒時梁瀟已經不在。
姜姮耐著性子慢條斯理地梳妝、用膳,直至快到午時,才讓人去請顧時安來。
顧時安可謂“圣眷正濃”,又被召來西郊別館伴駕,侍女是從梁瀟的書房前把他請過去的。
他看上去倦色頗濃,亦有些無奈,揉著額間與姜姮道“他可真是諳于算計,竟要撇開新政黨,單只為姜國公平反。”
姜姮正拿玉杵碾碎香料,與顧時安中間隔著紗帳,眉眼澹靜,隱隱略過幾分冷漠,道“你把你看出來的仔細說給我聽。”
顧時安依言詳略得當地鋪陳開,當中涉及曹昀、晉云等人,姜姮認真聽完,問“晉云就是那個縱容兒子欺辱婦人的”
顧時安不屑道“豈止如此。那昏官只知阿諛奉承,縱容兒子在外打架斗毆,欺壓良民,他自己手上也不干凈。你那一棒子打得真痛快,把那晉瀾打成了個傻子,襄邑城的百姓都恨不得給你塑個像,日日焚香叩拜。”
他說得熱火朝天,姜姮卻不像從前與他打趣玩笑,而是平靜到近乎有些冷血“你剛才說他是什么官職”
“左諫議大夫。”
姜姮低眸忖度,道“那就是他了。我們想辦法把他拉下來,你去頂他的缺。”
顧時安猶沉浸在對昏官惡霸魚肉鄉里的憤怒中,聞言,不由得一怔。
他的聰明才智盡用在審案上,對官場上的謀略布局卻知之甚少,聽姜姮提及,只是覺得從縣令直接到諫官有些荒謬不切實際。
“有些貪心了吧,我只想腳踏實地,得我應得的,不想過分攀附權貴。”
姜姮曈眸微涼“你不要覺得梁瀟如今看重你,仕途就此無憂。他這個人是頂現實的,你若沒點往上攀爬的心機手段,只指望他提攜,久了,他就會看不起你,不把你當人看。”
顧時安愕然,隔紗看她,心底陳雜萬千。
姜姮將石碗中搗爛的香末倒在玉盤上,和蜜攪拌,手速穩當勻稱,繼續說“你到了那個位置,就方便探聽更多的事,你可以來告訴我。像如今,我兩眼一抹黑,外面的事他想怎么糊弄我就怎么糊弄,那不是太被動了嗎”
顧時安瞧著映在紗帳上的婀娜影子,目瞪口呆,半晌沒說出話來。
他失魂落魄地從花廳出來,下石階時踉蹌了幾步,險些一頭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