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熙納罕地看著梁瀟,奇道“這有些日子沒見,靖穆王殿下活像變了個人,瞧這溫柔似水的模樣,倒真有些像流傳故事里憐香惜玉的俏郎君。”
梁瀟橫掃了他一眼,道“你若再提那個故事,本王夜間就把你關在這殿里,看有無美艷女鬼與你相會。”
崔元熙打了個寒顫,舉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
姜姮和崔蘭若出了殿門,崔蘭若回頭偷瞧,見脫離梁瀟的視線范圍,便大膽地上來拉姜姮的手,笑吟吟“許久未見,王妃瞧上去好像和從前不一樣了。”
姜姮十分不習慣與不相熟的人如此親昵,但礙于禮節,沒有將她甩開,任由她握著,笑問“哦哪里不一樣了”
“從前見你,就覺得是嬌嬌弱弱的一個美人,好像一陣風就能吹倒。而今再見,卻覺眉間隱藏著一股鋒銳之氣,不復往昔。”
姜姮疑心她是從崔元熙那里聽到什么消息,也不點破,只道“我本就是武將家族出來的,自然該有股鋒銳之氣,嬌嬌弱弱才是不正常。”
兩人牽手走過芙蕖上的石橋,才松蔭前歇住腳,觀賞眼前錯落有致的太湖山石。
崔蘭若歪頭思索了一番,問“王妃是說秉承家訓嗎”她不甚在意地一笑“其實在我看來家訓二字不頂用得很,王瑾政變,死在靖穆王殿下手中的官員,大多都是鐘鳴鼎食的世家出身,最后不還是敗了。而做為勝者的靖穆王,他又有什么家訓”
姜姮心里一驚,未料到這慵懶柔軟的小美人這么大膽,忙警惕地回身看去,見侍女遠遠立在石橋前,并聽不見她們說話,才松了口氣。
崔蘭若淡淡瞧了她們一眼,接著說“還有燕禧殿里的那位太后,她又有什么家訓”
姜姮一詫“崔太后出身清河崔氏,乃百年名門世家,怎能說她沒有家訓”
崔蘭若“咯咯”笑起來,像只棲息枝頭的喜鵲,笑得花枝搖顫。
她略顯同情地看向姜姮,嘆道“看來殿下什么都沒有跟你說過。”
姜姮被她勾上好奇心,催她快說。
“當年崔家與淳化帝結親的時候,淳化帝還是個親王。崔家送嫡女給他做妾,想得是萬一他得繼大統,能蔭佑宗族。只一點,那位崔家嫡女模樣不十分好,崔家怕籠絡不住淳化帝,又陪送了幾個庶女。”
崔蘭若唇邊噙一縷幽薄的嘲諷“這是崔家的老手段了,拿女人做筏子。可是,你也不想想,嫡女生得不好看,庶女就好看了嗎就算好看,又怎會那么巧,家里恰有三四個到出閣年齡又花容月貌的庶女。”
姜姮微怔,意識到什么,驚愕地睜大了眼。
崔蘭若嗤笑“家士著人從煙柳之地買回來幾個干凈漂亮的小姑娘,錦衣玉食養上一年,教她們規矩詩書,再入宗牒族譜,精心包裝成這個家里嬌貴的女郎,再隨嫡女入府。不怕她們將來翻天,因為本就是欺君之罪,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離不得誰。”
姜姮不能理解“可已經是世家大族,犯得上再冒這種險嗎”
“那你可真是低估權勢的誘惑了。在此之前,崔氏早已江河日下不如往昔,可因為賭對了這一樁,從此平步青云,榮耀加身。也正因為此,族中人越來越熱衷于靠女人做登云天梯。”
“你看看,那高高在上的太后甚至連個庶女都不是,還不知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淘換來的,憑什么家里血統純正的女孩不能有這個出息呢”
姜姮逐漸從震驚中走出,開始認真辨別這其中真偽,亦十分謹慎地問“你跟我說這些做什么”
崔蘭若稍稍緘默,一洗調皮隨意,雙目盈淚,抓緊姜姮的手,啜泣“王妃,我想求你救我。我不想做家妓,不想每日陪不同的男人睡覺,你救救我吧,我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
姜姮躲開她的碰觸,步步后退,見侍女們要圍上來,極為審慎地道“你們退下,我和崔姑娘要說幾句知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