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手心里涼汗黏膩,僵滯許久,才找回來一點點知覺。
攝政王妃有孕一事迅速傳開,姜姮收到各世家精心呈送的賀禮。父親和兄長也來看她。
梁瀟在知道姜姮有身孕后,加快了為姜家平反的步伐,已于三日前恢復姜國公爵位,世襲罔替,姜墨辭又是世子了。
從裝束上便能看出身份的轉變。
姜家父子身著撮暈紫公章服,戴獬豸冠,冠尾垂下兩條折巾,隨動作輕輕搖晃。
林芝芝也換下了民婦裝束,穿紺蝶八答暈春錦交襟裙,闊長的袖兒,被她攬得極為文雅。
姜姮本倚著美人靠坐在花廳繡榻上,想要起身,被林芝芝快速走上前摁住。
“醫官說胎像不穩,你且歇著吧,自家人不拘這些。”
姜墨辭推著姜照跟過來,姜照關切地上下打量女兒,面露疑惑“怎么胎像就不穩了我女兒自小身體就好,怎么可能胎像不穩”
年紀大了,顯得有些絮叨。
姜姮勉強提起一抹笑“養尊處優久了唄,養嬌弱了。”
“這樣不行。”姜照皺眉“你不能天天關在屋里不出門,得出去活動,沒事騎騎馬,射射箭,或者干脆找個懂拳腳的陪你練練,這整天關在屋里,好人也關壞了。”
姜姮無奈搖頭,還未說什么,林芝芝搶先一步道“那怎么行妹妹有了身孕,且得好生養著,這孩子如此尊貴,可不能有半點差池。”
姜照還是那直來直往的性子,擺手“我沒說不該好生養著,我們姮姮自小活潑好動,這么關著她,她心情如何能好她若心情不好,這孩子能好嗎”
姜姮往榻邊挪了挪,朝姜照伸出手,微笑“爹爹,是我自己不想出門。我覺得累,這孩子太磨人了,讓我太累了。”
姜照握住女兒的手,只覺得滑膩冰涼,險些從掌間滑落,他默了默,問“姮姮,你是不是怪爹爹”
姜姮驚惶“爹爹為何這樣說”
“你若不怪爹爹,為何不常來看爹爹我們就住在芳錦殿,幾步路的事,你怎么總推說忙不肯來”
姜姮實是情怯,既念親人,又怕見親人,最怕的是父親發現,眼前這個姮姮,早就不是從前的姮姮,她容顏如舊,內心其實早已殘破不堪。
但她說不出口。父親兩鬢斑白,蒼老如斯,八年來受盡委屈苦楚,眼看就可以安享晚年,她怎么能讓他去承受這些。
她不說話,雙目盈淚,凄凄楚楚凝著父親。
林芝芝見狀,忙道“妹妹怎么會不念著我們我們能有今天,能重新過好日子,全是妹妹的功勞,若不是有妹妹在,攝政王怎會對咱們家這么上心”
聞言,姜照不禁皺眉“我們姜家得以洗刷冤屈、重整門楣,難道不是因為我們本就是清白的,不曾禍國亂政為何叫你一說,倒像是沾了裙帶關系似的。”
林芝芝想再說,被姜墨辭攔住,他低聲道“好了,你什么都不懂,不要亂說了。”
他半彎下身,沖父親溫和道“自然是因為咱們姜家世代忠良,無愧天地。芝芝是個婦道人家,父親就別與她一般見識了。”
林芝芝捏帕子斂衽,好脾氣道“都是我不好,我亂說話,爹爹莫要與我生氣,我回去給爹爹做鱔絲魚羹賠罪。”
姜照這才順下氣。
一家人聚在一起說了會兒話,姜墨辭讓林芝芝先把姜照推回去,道自己還有話要對姜姮說。
他們一走,姜墨辭便回來跪在了姜姮的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