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駭了一跳,忙彎身扶他,被他偏身躲開,他聲音顫抖,滿含愧疚“姮姮,對不起。我比誰都清楚這些東西是怎么來的,可是我不能拒絕。依靠裙帶,有辱武將尊嚴,忠臣氣節。可是我沒辦法,我們都能等,等真相大白,堂堂正正恢復清白的那一天,可爹爹等不得了。”
姜姮一驚,忙問“爹爹怎么了”
“是這里出了問題。”姜墨辭指指腦袋,“謝夫子給他診過脈,說少則半年,多則三年,爹爹的記憶就會出現很嚴重的蛻化。他會不記事,慢慢變得癡傻,狀若三歲稚兒。我想讓他在還清醒時被平反昭雪,拿回本就屬于他的一切。”
“他這一輩子,太冤,太委屈了。”
姜姮聽得發愣,搖頭“這不可能。父親是大燕戰神啊,他用兵詭譎,驍勇善戰,幡幟一祭敵將莫不聞風喪膽。他怎么可能會怎么可能”
姜墨辭目中含淚,啜泣“是真的。”
姜姮只覺喉中有滿腔澀意蔓延,說不出的苦楚辛酸,她下榻把姜墨辭攙扶起來,伸手擦干他的淚,勉強勾唇“哥哥,沒關系的,你別難受,我沒什么的,我是攝政王妃啊,理當如此。”
姜墨辭垂眸看她,咬住牙“姮姮,我恨,我好恨。為什么我們明明忠肝義膽一心為國,卻要落得這境地而那玩弄權術的狡詐之輩卻能扶搖直上享盡風光。忠義二字不值錢,辰羨死得也不值,不值,太不值了。”
盡管姜姮也時常會對這個世間所謂的因果報應產生質疑,還是要安慰他“我只知道父親是問心無愧的,為國為民是他一生所求,他求仁得仁,心安理得。”
也不知能不能說服姜墨辭,他目光渙散,更像未聽進去,只握著姜姮的手,一個勁兒念叨“對不起,妹妹,對不起”
姜姮溫和地一遍遍回應“沒關系。”
姜墨辭雙眸通紅地望她,“我不該在這個時候告訴你這些事。”
姜姮早就猜到,波漪不興“沒關系,全都沒關系,我知道。”
她攙扶著趔趔趄趄的姜墨辭,把他送到花廳門口,目送著他離開,才扶著腰慢騰騰回寢閣。
果然不出一個時辰,梁瀟就回來了。
姜姮躺在榻上,臉上蓋一方素白紗帕,疏疏密密的絲線中透出丹紅的唇,高挺的鼻,以及如墨暈染的漂亮眸子。
梁瀟從侍女手中接過安胎藥,坐在榻邊,溫柔道“姮姮,起來喝藥吧。”
姜姮老老實實地掀開帕子起身。
藥湯黏稠苦澀,直滲入舌底,麻得幾乎喘不過氣。
梁瀟頗為體貼地往她唇中塞了一顆桃脯。
香甜氣瞬間盈滿唇齒,沖淡了苦味。
梁瀟見她眉頭略微舒展,伸手把她攬入懷中,歪頭親了親她的臉頰,情愫深濃,繾綣細語“姮姮,你仔細想想,其實這樣的日子也沒什么不好。夫妻恩愛,親人相聚,尊貴無憂,多少人孜孜求索而不得。我有百般缺點,可我有一點好,我不納妾,將來后院干凈,你的日子會過得舒心又安靜。這不好嗎”
姜姮閉上眼,一綹發絲順著頰邊滑落,勾勒得臉愈發小巧秀致。
梁瀟試著撫摸她的小腹,那里還小,尚摸不出什么,可他還是高興,俊美容顏上蕩開瀲滟笑意“其實,我是不怎么喜歡孩子的。可我一想到這孩子是你為我生,我心里就歡喜。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好好地把孩子生下來,好不好”
姜姮抬起眼皮看他,冷冷道“你可憐可憐我吧,別去折騰我的家人了,我知道厲害關系了,知道你的恩賜了,不用一遍遍提醒我。”
梁瀟臉皮慣常厚實,被揭穿后半點難堪之色都無,只凝睇她的雙眸,問“那這孩子能順利出生嗎”
姜姮唇邊冷峭,點頭。
梁瀟滿意了,卻愈發矯情起來,摸著她的小腹,幽幽嘆道“別對我太狠,也別對孩子太狠,我們是會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