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都暫時和姜姮沒有關系了,她扶著腰回到偏殿,在那張軟褥繡榻上美美地睡了一覺。
她太累了,由身至心。
醒來時窗外仍舊是黑的,她神思迷糊,辨不清自己睡了多久,依約聽見書頁掀動的聲音,抬頭,見梁瀟半躺在窗邊繡榻上,手中拿著像戰報的錦封折子,正擰眉看著。
姜姮愣了少頃,發現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回到寢閣,正睡到了原先梁瀟躺著的臥榻上,而他被擠去了那方更小更硬的繡榻上。
梁瀟聽到動靜,抬起頭,目中柔光溫雋,道“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看上去你好像真的很累了。”
姜姮嗓音微啞“我怎么在這里”
梁瀟微微一笑“我現在這樣兒肯定是抱不動你了,我讓阿翁把你抱過來的,你就睡在這兒吧,讓我能時時看見你,我的心才能安下去。”
姜姮忙問“你為什么會不安心難道戰事不順難道我們贏不了”
梁瀟不答,而是朝她伸出手,修長勻亭的手舒展,指尖瑩白。
“姮姮,過來。”
姜姮想了想,掀開被衾下床,挪騰到他面前,卻躲開了他的碰觸。
梁瀟苦澀而無奈,奈何重傷在身,又處理了一天一夜的公務,實在提不起氣力去抓她。
他道“崔元熙手里的駐軍布防圖是假的。”
姜姮面露驚愕。
梁瀟抬眸直視她,眼里有半卷詭譎風云,幽邃中柔光點點“姮姮,你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和崔元熙一起來對付我,我很高興。”
姜姮呆滯僵立,待回過神來時,才覺渾身已冰涼。
梁瀟動作緩慢地給她斟了一甌熱茶,聲調穩穩地問“你現在還要問我能不能贏嗎”
姜姮搖頭。
如果這是一個虎狼相爭,需得時刻磨尖獠牙刺向對方拼個你死我活的世界。那么梁瀟就是專為這個世界量身而生的,他已經掌握了生存與勝利的法則,放眼天下,起碼目前來說,沒有敵手。
兩廂靜默,縷縷香煙自綠鯢銅爐的鏤隙里飄出。
是安神香加了點冰片,氣味清冽甘醇。
自打有孕,姜姮就不再用香,她凝著那香爐出了會兒神,聽梁瀟的聲音飄過來“我想讓你好好睡一覺,才讓人點上的。你臉色很差,醫官也說胎像不穩。”
姜姮確實許久未枕眠安睡了,美美睡上一覺的感覺真好,神清氣爽,連帶著看梁瀟都覺順眼了許多。
梁瀟將戰報放下,沖姜姮道“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他鮮少有這般斯文客氣的時候,姜姮不甚習慣,狐疑地盯著他,見他眉宇輕皺,隱有痛苦之色繚繞,聲若幽嘆“我的傷口好像裂開了,你能不能幫我看看”
姜姮熟門熟路地為他拆解衣帶,掀開衣襟,果真見那刀傷裂開,邊緣皮肉略微翻卷,鮮血徐徐滲出,猙獰驚目。
她嚇了一跳,忙說“召醫官來看吧。”
梁瀟摁住她的手,疲乏道“不了,太晚,我累了想安靜一會兒,你給我上藥包扎就好。”
姜姮把藥箱從篋柜里拖出來,熟練地翻撿那些瓶瓶罐罐,找出藥,往梁瀟的傷口上敷。
他到底是醒著的,跟昏睡時不同,手重毛糙時他會顫抖,痛苦低吟。
姜姮停下動作,抬頭看他,他額間紋絡深嵌,卻說“繼續上,別看我。”
姜姮只得重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