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再要問是誰,姜墨辭卻是三緘其口,如何也不肯說了。
崇文院學士宣思茂特意為梁瀟的求神拜佛選定了吉日,當天艷陽高照,喜鵲在枝頭嚶啾,天空湛藍無云,碧野蔥蔥如洗。
玉鐘寺建在襄邑之西南的玉鐘山上,絕壁如削,在遙山屏列間有一聳天的塔剎,赭紅漆門大敞,眾僧侶跪伏在院中,恭迎攝政王大駕。
梁瀟拉著姜姮的手進來。
哪怕春遲夏初,天已漸暖,但山風料峭,他還是給姜姮披了件薄狐裘,小小的臉兒半隱在雪白茸毛后,顯得秀致瑩潤。
她好奇地四下張望,見院中有一斑駁古鐘,三面筑有彩闌,看上去年代甚為久遠。
方丈解釋,此鐘便是寺廟名字的由來。
姜姮聽得興味大增,兩眼冒光,梁瀟在一旁看著,臉上掛著寵溺的笑,一壁吩咐方丈細細說給她聽,一壁讓隨侍多添一千兩香油錢。
其實就是個沒什么新奇的故事,傳聞當年太祖皇帝巡游襄邑,下榻行宮時有神仙入夢,告訴他在山上藏有古鐘,乃上神飛升時遺落的法寶,得此物可保大燕社稷中興百年。
后來太祖皇帝派人來尋,果然尋出古鐘,便干脆在此立廟供奉。
皇家寺廟都喜歡用些虛玄的故事給自己增添身價。
說完故事,方丈便正兒八經向梁瀟回稟祭祀事宜。
此來燒香拜佛,一為超度亡靈,二為稚子祈福,程序甚為繁瑣,梁瀟耐著性子聽完,竟一改往日恣肆狷狂做派,中規中矩地將手掌合十向方丈施禮,道“若孩子能順利降生,本王必為神鐘塑金身。”
姜姮看出來了,自己這些日子把他折騰得不輕,從來不信鬼神的他也開始病急亂投醫了。
她縮了縮身子,將自己裹在狐裘里,乖乖跟在梁瀟身側行動。
他們住的廂房是單獨一個院子,院中海棠盛開,有風拂過,細碎花瓣揚灑如雨,撲簌簌掉落。
姜姮將軒窗打開,探出個頭去看,見花樹后鑿有石渠,渠水汩汩,清冽見底,甚是雅妙。
最重要的是山中寂靜,無人煙嘈雜,遠離俗世紛擾,一進來就覺靈竅開了,倍感輕松。
梁瀟見姜姮臉上掛著溫甜的笑,似雪糯糯的糕點,能一直膩到人的心里去。
他從身后抱住她,越過她的肩看向窗外,于她耳畔柔聲說“你若喜歡這里,我們可以多待些時日,只是這里需食齋飯,若你不慣,我讓人偷偷買了肉送上來。”
姜姮忍不住笑“我們是來拜佛的,你卻惦記著吃肉,這般心不誠,如何能應驗”
梁瀟親了親她的臉頰,道“佛要拜,我的姮姮也不能沒有肉吃。”
兩人正恩愛癡纏,有人敲門,傳進小沙彌小心翼翼的聲音“師叔祖聽聞攝政王殿下大駕光臨,特來拜訪。”
梁瀟不甘愿地將姜姮松開,親自去開門。
門后戰著一耄耋老者,白須髯髯,身披字織金袈裟,雙手合十朝梁瀟鞠禮,待要直起身子,卻在一瞬愣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梁瀟身后的姜姮身上,神情陡然凝重。
他凝著姜姮道“王妃可是連日噩夢驚悸,有惡鬼入寐”
梁瀟面上神色未變,心里卻調侃,堂堂寺廟高僧竟也干起江湖神棍的勾當,必是哪個多嘴的侍從對他說的。
他沒當回事,師叔祖卻在姜姮頷首應是后,繼續道“入夢的惡鬼有三人,一人國字臉,獨眼;一人窄臉,高低眉;還剩一人,是個七尺高的壯漢。”
話到這里,卻端得神秘詭異起來。
梁瀟轉頭看姜姮,見她面露驚訝,竟點了點頭。
這是她從未說過的細節,連梁瀟都不知道。
梁瀟心里仍舊嘀咕,卻不敢再露出輕慢,問這位師叔祖“可有辦法化解”
師叔祖道“孽障的根在殿下身上,殿下殺戮過重,禍及妻兒,才招致冤魂纏繞不散。”
梁瀟冷哼“本王刀下沒有冤魂,若他們要來,盡管沖著本王就是,冤有頭債有主,何必去欺負無辜婦孺”
師叔祖道“就是因為殿下身上陽氣重、戾氣重,那些魑魅小鬼不敢靠近,這才招惹上了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