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羨認定檀令儀書生單純,不可能有這些迂回曲折的心思,必然是著了別人的道。
可是是著了誰的道呢若是梁瀟,不必如此費周章的算計,直接殺就是。
再者,檀令儀一介書生,手無權柄,身上唯一值錢的就是那不甚正統的帝師稱號,算計他又有什么好處呢
辰羨覺得事情遠超他想象中的復雜,隨口問姜墨辭“你沒牽扯進這些事吧”
姜墨辭道“我自打領了神衛副都指揮使一職,便安于本分盡忠職守,時安囑咐過我,我是武將,身份敏感,不要妄動。”
辰羨曾聽姜姮無意提及“顧時安”這個人,言談中對他頗有贊賞,姜墨辭又如此信賴他,不禁對這個人產生興趣,多問了幾句。
原是襄邑的舊人,當年姜姮出逃,他也出了不少力。
辰羨生了要拜訪他的心,姜墨辭卻搖頭“他未必肯見你,這些年時安的性情變了許多,冷漠寡言,好像諸事皆不關己。仕途上倒是平步青云,剛升了殿閣大學士,眼瞅著就要封侯拜相了,可他和攝政王的關系卻一天天疏離起來,反倒與官家更親近。”
辰羨在心底盤算,與官家親近更好,檀令儀好歹是帝師,難道官家就不關心自己老師的死活嗎
他執拗地摸到顧府,卻當真如姜墨辭所說,吃了閉門羹。
他先以“孫韶齡”的名帖拜謁,管家遞進去,未幾便出來說他家學士政務繁忙,無暇待客,請回。
他狠了狠心,干脆以靖穆王世子的名號求見,這一回管家進去的時間長了些,但送出來的信依舊是無暇待客,請回。
辰羨頗為沮喪地往回走,剛走出街巷,管家追了上來。
他靠近辰羨,低聲道“我家學士帶信給世子,說可從神衛都指揮使身上著手。”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辰羨待要細問,那管家卻好似背后有人追他似的,立即跑了。
辰羨心底疑慮重重,卻苦無良策,再三思忖,決心鋌而走險去見一見這位神衛都指揮使。
他回到客棧,已不見檀月,只有一個小廝候在那里,向他回話“攝政王殿下吩咐,檀姑娘終究是未出閣的女郎,跟在世子身邊多有不便,就將她接入王府暫居,也好與玉徽縣君作伴。”
這樣也好。
可聽到玉徽的名字,辰羨不由得想起了羽織。
羽織和他是一母同胞,當年靖穆王府獲罪時嫁給了自己的同窗宣叡,說起來宣叡是崇文院學士宣思茂的同族,當年亦是國子監里文思卓絕的學子,前途不可限量。
可就是因為替新政黨說了幾句話,被終生取消應試資格。
他循著記憶中的道路摸去了那間民宅,遠遠見羽織捧著一莆簍的繡品從家中出來,身后跟了兩個孩子,五六歲的樣子,很是乖巧。
辰羨躲在墻角后目送她離去,再三思忖,還是決心不見她。
前路禍福吉兇難料,他已然連累過她一回了,不能再有第二回。
他將身上所有的銀兩摸出來,只留了住店吃飯的錢,省下的都順著門縫塞進她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