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湯藥不斷的精心照顧下,晏晏總算好了起來。
姜姮整理了手邊的銀兩、行囊和一些籍牒路引,來時所用商隊的公驗已過期,總得想辦法再辦新的。
所幸她們身邊有個忠厚可靠又臉生的崔斌,給他揣上足夠的銀兩,讓他去城里辦流民戶。
在外輾轉蹉跎近兩年,本以為可以安穩下,可一朝被打回原形,又成流民了。
姜姮想起自己在槐縣開的那個書鋪,初具規模,進項頗為不錯,可也要被迫放棄,短時日內再不能回去了。
這些年,她好像總在逃離的路上,即便短暫的安穩,也好像一場浮華春夢,轉瞬即散。
其實到如今,她對梁瀟已經沒有什么感覺了,愛與恨皆淡,只期望能快快掀過這一頁,早日過上新生活。
夜間,她因為心事沉甸甸的而睡不著,唯恐吵醒晏晏,連翻身都小心翼翼,翻過身,卻忽得一怔。
夜月高懸,月光如銀緞靜靜潑灑進窗,映出墻上幾道虛影。
他們腳步極輕,正緩慢地朝床走來。
姜姮霎時清醒,輕輕攏住晏晏,手摸向繡枕底,摸出一支銳利金簪,緊攥在手里。
正當她準備殊死一拼時,忽得從窗外跳進另一撥人,竟與原先屋里那幾個黑衣人對打了起來。
刀劍相鳴,拳腳激昂,晏晏在睡夢中被驚醒,扯著嗓子哇哇哭起來。
姜姮將她抱進懷里哄,客房內的戰斗已近收尾,原先的黑衣人不是后來的對手,幾聲慘叫被斬殺。
那些殺手甚是講究,見敵人被消滅,竟還彎腰把尸體拖走,再用抹布將地上的血擦干凈,然后干凈利落地從窗跳了出去。
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姜姮低頭哄晏晏,待將她哄睡,才歪頭看向軒窗,半天沒回過神。
第二日,姜姮罕見得沒有在客房里用朝食,而是抱著晏晏下到了一樓大堂。
她和崔氏兄妹在木質樓梯上相遇,崔蘭若揉搓著惺忪睡眼,聲音略啞,問“姮姮,你怎么出來了”
姜姮是謹慎機敏的,生怕在金陵城外被人認出來,平日里鮮少出門。
但今日她卻連帷帽都沒戴,妝容明凈,清爽示人,沖崔蘭若笑了笑“我帶晏晏出去走走,你們在邸舍待著,別出去亂跑。”
崔蘭若覺得她今日古怪,想跟著,被姜姮溫柔地勸住。
邸舍外一條羊腸小道,蜿蜒伸展,塵土飛揚,不知通往何處。道旁幾株梅花,花瓣紅艷艷的簇擁在枝頭,如錦燦爛,一看就是未經修剪,肆意生長。
她順著小道往前走,沿途花瓣飄落肩頭,清冽冷香襲來。
她深吸一口氣,抬手撫上晏晏的額,嘆道“娘親真沒用,可是娘親也不知道怎樣做才是對的,人活在世上真難。”
晏晏眨巴著烏黑的眼睛看她,兩片薄唇“啵啵”,黏黏糊糊地呢喃“娘”
她一歲零三個月,已經會叫娘了。
姜姮低頭親她,她踢踏小腿掙扎著想下來,姜姮便把她放下來。
晏晏比別的孩子看上去聰明一些,才這么小,就已經能把路走得很穩當。
姜姮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環起雙臂虛扶住她,走了沒幾步,聽見身后傳來“咯吱咯吱”刻意壓低的碎響,似靴子踩在枯枝上。
她身體僵直,不顧晏晏掙扎,把孩子抱回懷里。
身后傳來極輕微地嘆息“本來是想讓你多開心幾天的,再住下去,你們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