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都監低頭稟“咱們安插在大理寺監牢里的獄卒說,是攝政王帶了一個女子去看望顧學士,兩人在監牢里吵了一架,攝政王拗不過那女子,才把顧學士放了的。”
“女子”崔太后蹙眉“那女子長什么樣”
宮都監道“獄卒沒有看清長什么樣,她帶著帷帽,只知身量婀娜,看上去是個美人。”
崔太后沉著臉思忖良久,倏地冷冽一笑“姜姮。”
殿中燭光煌煌,將人影投落到地上,拉扯得頎長,崔太后背光而立,眉目堅冷鋒銳,透出凜寒戾氣。
她反復吟念“姜姮”這兩個字,瞧著紗帳里的人,自言自語“這個女人怎么陰魂不散”
顧時安醒來的時候正在艷陽艷照,夏風柔軟的時候,軒窗半開,細碎花瓣隨風吹進來,縈繞在帳上,撩出細碎影絡。
他半寐初醒,本能想坐起來,但身上立即傳來刺骨的疼,又狼狽地跌回去。
他額頭上青筋凸蹦,冒出顆顆冷汗珠。
崔太后端著湯藥撩簾進來,覆手輕試了試顧時安的額頭,道“還好,不燙了。”
顧時安些微忐忑地抻頭看她“太后我”
“你是哀家從大理寺監牢里要出來的,若傳懿旨的內侍再去晚一些,你怕是要被辰景給折磨死了。你們怎得就有這般大的仇”
顧時安眼中浮漾著厭惡“大約,他知道當年玉鐘寺里,王妃死遁的真相了吧。”
崔太后臉上神情如常,心中暗忖,這倒與自己最初的猜測差不多。這樣看來,昨夜出現在大理寺監牢里的那個女人就是姜姮,梁瀟也真沉得住氣,早就把人找回來了,卻遲遲不給她恢復名分。
她派了無數細作也只打探出來攝政王養了個女人,竟讓她住中殿,恩寵濃眷,如珠似寶,可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那女人竟就是姜姮。
崔太后一勺一勺喂顧時安喝藥,摁下他驚惶中欲坐起的身體,沖他道“其實這些年哀家心里總對你有些疑影,每每想信你,予你神器時,總是不由得想起當年你為姜姮找上哀家的樣子。那女人就這么好嗎讓你們一個兩個都為她神魂顛倒”
顧時安艱難吞咽下粘稠濃苦的湯藥,道“她好不好都與我無關了,我爭不過攝政王。經此一事我才知道,我于攝政王而言,不過一只卑微螻蟻,他想把我捏死就捏死了,我根本毫無還手之力。”話說到最后,臉上浮起痛恨和屈辱之色。
這就是崔太后想要的結果。
她之所以遲遲未出手營救顧時安,一方面是想看看梁瀟能把事情做到哪個地步;一方面她深知男人心理,耗得越久,他承受得折磨越多,心中對梁瀟的恨就越深。
這種恨不僅僅源于身體上的傷痛,還有那種咽喉握在別人掌心毫無反抗之力的無助。
她悠然一笑“當年他也是從你這境遇里熬出頭來的,他既然能有今天,焉知你不能”
“哀家能捧出一個權傾天下的攝政王,自然,也能捧出一個萬人之上當朝宰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