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蘭若調侃“這孩子呦可真是隨她爹,小小年紀鬼靈精怪。”
姜姮原本正笑得眉眼彎彎,聞言笑容微斂,似隔紗觀花,透出幾分凄暗。
崔蘭若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將話題引開,三人順著一泓石橋拾階而上,任清風拂起衣袂,在習習涼爽中賞花觀景。
她們清閑快活了幾日,等來了一個意外之客。
先是燕禧殿的內侍舍人來送過幾回胭脂柴釵環,名目再充分不過,崔蘭若到底還姓崔,與崔太后同宗同族,她曉得官家在此處金屋藏嬌,關照關照自己的侄女總在情理之中。
崔蘭若維持著體面,周到地謝過,一轉身便將那些螺鈿匣子束之高閣。
崔太后送來的東西,她和姜姮都不敢用。
如此來往了數日,崔太后派了一個更有分量的人過來。
崔蘭若和姜姮正聚在樹蔭下研究時下最流行的雜記話本,為將來回槐縣繼續開書鋪做準備。
從才子家人說到朝堂權謀,自然是很拙劣的朝堂權謀,同她們在現實所見全然不能相比。
姜姮皺眉“這也太夸張了,說什么皇帝和自己的叔叔搶女人,且不說命婦單獨入謁有違禮規,那三宮六院什么美人沒有,皇帝怎得偏就看上比自己大十歲的女人”
崔蘭若道“什么叫宮闈艷史就是越離奇越詭異才越吸引人,你信我,上這一本,保準會被搶購一空。”
姜姮還有猶豫“我們開得是正經書鋪,這”
兩人正爭論,行宮內侍在身后道“兩位娘子,顧學士求見。”
姜姮拿書的手一抖,書頁嘩啦啦合上,在書脊上留下一道極淺的胭脂痕。
堂堂殿閣大學士親自來了,是沒有理由不見的。
兩人正整衣袖要起身,內侍補充了一句“顧學士求見崔娘子。”
崔蘭若與姜姮對視,心道這倒是奇了,顧時安好不容易來,竟然舍得不見姜姮。
她向姜姮投去詢問的眼神,姜姮沉眉思忖片刻,沖她點了點,自己坐回河畔抱石上。
內侍引著崔蘭若一路去殿閣,進去之后,正見一個挺秀身影站在窗前,褚袍紗帽,橫襕玉帶,極儒雅又矜貴。
崔蘭若沒出聲,而是循著顧時安的視線看過去,見那扇窗正對著河畔松蔭,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窈窕麗影,朦朧側面,美若游仙。
原來從這里可以看見河畔的人。
崔蘭若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正想著是咳嗽一聲還是重碾碾地提醒他,他卻早就知道她進來了,平靜道“崔姑娘,別來無恙。”
當年崔蘭若曾隨崔元熙前去襄邑與攝政王談判,與顧時安有過幾面之緣,記憶中他是個俊秀耿直的朝臣,總跟在攝政王身后,風采灼灼,周圍人都說他前途不可限量。
但崔蘭若被榮康帝抓入崇政殿后,卻聽說顧時安投靠了崔太后,深受寵信。
她看不透這些權欲交錯下人的真面目,可她能看明白,眼前這位顧學士和攝政王一樣深愛著姜姮,只不過一個人的愛太瘋狂太炙熱,而另一個人的愛太壓抑太內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