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沉默了良久,輕聲說“爹爹。”
這讓姜姮很是吃驚了一陣兒,她瞠目看著晏晏,見這小孩兒把拇指從嘴里拿出來,展開雙臂環住她的脖子,用頰邊親昵地蹭她,道“他是爹爹。”
姜姮攏住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她何嘗不知梁瀟同從前不一樣了,又何嘗不知近來這些事里他也沒做錯什么。只是她太想找個理由擺脫他了,才要小題大做,將他逼走。
她太希望槐縣會是一片凈土,一片沒有梁瀟的凈土。
正當母女兩相擁沉默的時候,門口傳進貨郎的喊聲,姜姮將晏晏放下,領著她出去。
那貨郎扛著貨箱,上頭擺著幾支活靈活現的糖人,朝姜姮道“剛才有個郎君給了我錢,要我往這里送幾支糖人,還要我囑咐小姑娘,糖吃多了傷牙齒,記得分給小伙伴們一起吃。”
周圍玩耍的孩子們紛紛圍了上來,晏晏倒也大方,自己挑了個最喜歡的,剩下的便給他們分了。
姜姮以為事情告一段落,進了書鋪理賬,留心到晏晏舉著糖人坐在鋪前的石階上,任孩童們如何瘋鬧,她不過間歇沖他們笑一笑,卻沒有再站起來加入他們。
她穿著纖薄柔滑的紅色春衫,身體纖纖小小,可看背影卻有種莫名的憂郁。
她小小年紀,已經會憂郁了。
過后幾天,姜姮應官府之召,去了幾趟。
果然和她猜得一樣,是幾個槐縣原有的書商聯合起來生事。東臨書院是方圓幾個州縣里最大的書院,學子數百,書卷文房耗費繁多,原本是被這幾個書商全包攬下的。
姜姮一來,不光要和他們分一杯羹,還和東臨書院的山長走得頗近,這讓他們產生了危機。
原先以為姜姮不過是個女人,想出來的也都是些對付女人的下三濫手段,誰知踢到了硬板,三番兩回沒得逞,反倒等來了上門捉拿的官差。
姜姮曾經和辰羨在槐縣住過一年多,知道官府什么德行,辦案幾時這般利落猜到必是有人暗中使了勁兒。
梁瀟從那日起就再沒來過,耳房的杌凳上還有一只他的玉扳指,想來是那日他匆忙出門遺漏下的,崔蘭若問過姜姮如何處置,姜姮想了許久,說暫且收起來吧。
沒有梁瀟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偶有煩惱,偶有波折,時光恰如春水向東流。
經過那場事端,姜姮亦開始反思,雇了幾個長住書鋪的伙計,同時宅邸里也雇了幾個護院。
過了許久,嚴栩才上門。
姜姮其實知道,當街斗毆影響極其惡劣,很快傳到了徐崇山的耳中,他將嚴栩拘在山中嚴加管束了一段時間,大約是他表現得還算好,近日才被放下來。
他帶著剛出爐的廣進齋糕點來的,秀面略顯消瘦,笑容卻依舊燦爛,聲音溫和討喜“姐姐,你嘗嘗,還熱呢。”
姜姮原本正在記賬,見他來了,便放下手中的毫筆,將賬簿合上,抬眸鄭重與他說話。
“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不喜歡吃這些甜滋滋的東西了。”
嚴栩目中晃過詫異,這倒是他沒想到的,在他固有的認知里,一直覺得這般嬌滴滴的美人必然會喜歡松軟甜蜜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