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栩單薄的身體在飄搖的船上東晃西晃,文秀書生,弱不禁風。
他眉眼里盡是怯怯的神色,望著顧時安的目光仍舊閃爍,聲音低若蚊吶“大相公,我有些暈船,想到船頭坐坐。”
顧時安對于初出茅廬少不更事的后輩總是寬容的,往旁邊挪了挪,讓出個位置給嚴栩。
嚴栩躑躅片刻,小心翼翼地挪騰到顧時安的身側。
河面上狂風怒肆,吹動衣袂獵獵作響,在呼嘯的風聲里,嚴栩輕聲問“大相公會如何處置許夫子”
顧時安扶在船舷上的手輕輕轉動著扳指,玉上流轉瑩光,在陽光下幽潤如一汪凈水。
“此事本相無權做主,要押送金陵交由官家定奪。”他的聲音溫潤柔煦,帶著淡淡的冷漠。
嚴栩面上掛著擔憂,腳步顫顫靠近顧時安,嘆道“夫子歷來關懷學生,教書育人,未曾想他會做出這樣的事,能不能能不能”
顧時安問“能不能什么”
嚴栩似是覺得有些難以啟齒,猶豫許久,艱難道“能不能留他一條性命”
話音落地,顧時安呵呵笑起來,話語中滿是嘲諷“留他一條性命嚴栩,這話未免有些太可笑了,因他之故,招來殺手攻襲東臨山,致使諸多學生無辜殞命,在做這些事之前,許夫子可曾有過半分憐憫之心,可曾想過饒那些可憐的孩子一命”
嚴栩在顧時安的詰問下啞口無言,訥訥許久,終于躬身揖禮賠罪“是學生無狀,失言了。”
顧時安倒不至于真跟個紈绔子弟一般見識,見他怕成這樣,反倒和緩下神色安慰了幾句。
船上辰光枯燥難捱,總飄在漫漶無邊的河面上,永遠看不到盡頭似的。
黃昏時分,廚差備好了飯食,肉糜的香味飄蕩在船上,伴著長河落日,晚霞絢爛,頗有幾分溫馨寧謐之感。
只是這一頓飯吃下去,船上的官差接二連三病倒,不是身體乏力站不住崗,就是口吐白沫陷入暈厥。
校尉起初沒當回事,卻眼見倒下的人越來越多,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去主艙稟報顧時安。
顧時安心情郁郁,胃口欠佳,送來的酒菜完好地擺放在膳桌上,他自己正伏在案牘上疾筆回復一封書信。
聞言,他擱下筆抬頭,秀致的眉宇微蹙,道“著令醫官火速診治,還有,去查驗食材。”
校尉領命而去,恰與前來的嚴栩擦肩而過。
嚴栩面上帶了幾分倉惶,嘴唇不住打顫,像是被嚇壞了,瞧著顧時安欲言又止。
顧時安起身走到他身前,關切地問“怎么了”
嚴栩身體瑟縮,連聲音都像被風吹亂,透出慌張“大相公,您走近些,我有話要對您說。”
因船中昏暗,早早燃起燈燭,幽幽光火照耀下,嚴栩眸子里的驚懼十分生動。
顧時安看了眼守在船艙里的護衛,依言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