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外大雨如幕,傘內靜謐寧幽,雨聲嘩啦啦響在耳邊,兩人挨得極近,彼此鼻息相交,熏香相融。
姜姮看著梁瀟那雙幽邃溫暖的眼睛,低頭沉默,不接他的話。
梁瀟眼里的光驟然熄落,握著傘的手一緊,頹然垂眸也不再言語。
兩人一路再無話,很快走到了后院庫房。
庫房外守著數十個身著蓑衣的護衛,見他們來了,立即入內報信,沒多久,顧時安便撐著傘出來了。
他身著墨緞襕衫,衣角浸在水洼里,臉色亦如沉夜陰雨天,濕漉漉的,暗沉沉的。
看來案子果真很棘手。
顧時安像是早就料到梁瀟會跟著來,沒什么驚訝,只是道“我已經將嚴栩鎖拿住了,他不會傷到人。”
姜姮想安慰他兩句,但想到梁瀟在身邊,終究還是沒說出口,沖他點了點頭,拎裙往里走。
自然,梁瀟緊跟在她身側。
這一爿房屋修筑在背陽的方向,連闕六間,陰涼潮濕,一走進去,就只覺有股涔涔涼意從腳心往上滲。
嚴栩被鐵鎖鏈綁在墻上,有五個執劍護衛就近看守,他一見著姜姮,原本胡子拉碴狼狽的臉上立即閃出點希望的光亮,沖著她啞聲叫喊“姐姐救我,我真的什么都沒干,我就是貪吃,我真的就是貪吃,那楚三干了什么我怎么知道”
他想要往前撲,把鐵鎖鏈拽得咣當響,顧時安朝守衛掃了一眼,對方立即把出鞘劍刃橫在嚴栩脖子前,厲聲喝道“老實點。”
嚴栩瑟瑟縮回去,靠著墻可憐巴巴道“你們為什么要抓我可有證據難不成大燕哪條律令上寫著,找廚房開個小灶都是犯王法的”
這話倒是問得正在關竅。
其實姜姮也問過顧時安同樣的問題,顧時安給出的答復是,嚴栩不止是唯一密切接觸楚三的人,近來還頻繁下山,出入市井,十分可疑。
單拉出哪一條都不值得當回事,可偏偏這些事都集在一人身上,若說巧,未免也太巧了。
顧時安之所以讓姜姮來見嚴栩,是因為嚴栩聲稱,前段時間他頻繁下山是去見姜姮。
姜姮靜了靜心,問他“你再仔細想想,你下山除了去我那里,還去過哪里”
嚴栩目中滿是茫然惶惑“我就去你那里啊,給同窗帶些文房書籍,一直磨到書院快要門禁才回去。姐姐,你可以給我作證啊,我什么時候走的這是做不了假的。”
顧時安朝姜姮投去詢問的眼神,姜姮沖他點了點頭。
此路不通,姜姮又問起楚三的事。
“我就是覺得楚三做菜好吃啊”嚴栩抬起腕子,上面纏繞著銅銹斑駁的鎖鏈,顯得很艱難“我是云州人,楚三會做那邊口味的菜,我吃得慣,所以點名讓他做,這也有錯啊”
顧時安早就派人把嚴栩祖宗八輩查了個底掉,知道他沒說謊。
再問,也問不出什么了。
姜姮走出囚房,梁瀟在身側給她撐傘,顧時安緊跟其后,三人都沒說話,在雨夜中慢行。
走了一段,姜姮實在耐不住,歪頭問梁瀟“你覺得呢”
梁瀟抬起胳膊攏住她,趕在她要反抗之前說“別動,只有這樣我的腦子才轉得動。”
姜姮悶聲道“你這分明是”
“分明什么”梁瀟的聲音中隱含笑意。
姜姮緊抿唇角,不說話了。
梁瀟攏著姜姮走了一段,道“在楚三的住處發現了四百兩紋銀,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如果是嚴栩給他的,那銀子是從哪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