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的雙手搭在梁瀟的掌間,一只腿在箱子外,一只腿在箱子內,維持著這樣的動作,僵滯半晌,她輕輕地說“不會,她是她,你是你。”
她的目光落到嚴栩身上,復雜情緒內蘊,正想上前問清楚,被梁瀟拉了回去,他又問了一遍“真的嗎”
姜姮輕撫了撫他的手背,凝目直視他的眼睛,鄭重道“不會,真的不會看不起你,辰景,不要太多心。”
她的聲音溫和低柔,若清泉水汩汩流淌,浸潤撫慰著人心。
梁瀟的臉色終于緩和,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卻還是不肯松開姜姮的手,執拗地攥著,陪她走到嚴栩面前。
嚴栩手筋被斷,面色蒼白,無比狼狽地縮在角落里,卻還是抬頭看向姜姮,那張文雋的臉上綻開詭異妖冶的笑“其實我并不是在槐縣第一回見到你,當年在金陵的時候,我就見過你。”
他的話姜姮完全沒聽進去,只是凝著他那張臉發呆,心想明明是同一張臉,過去那飛揚爛漫不羈的樣子怎能消失得那么徹底
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把眼前這個扭曲殘忍的殺手和那給她送糕點的活潑小書生聯系到一起。
他們怎么可能是一個人
姜姮不言語,嚴栩也渾不在意,雙手耷拉在身前,目光悠遠,像是回憶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那夜金陵街頭,在會仙樓前,我奉命監視攝政王,看到你坐在酒樓的窗臺上,衣袂與青絲飛揚,笑靨如花,真是美極了。我那時就想,這女人如果是我的就好了。”
金陵,會仙樓
姜姮想了許久才想起來,那夜正是她第一回逃跑的時候,她指使梁瀟去寺橋金家給她買蜜煎櫻桃,梁瀟回來時還遇刺。
原來從那個時候起,嚴栩就已經奉命在暗中監視他們了。
“后來我親眼看見你跑了,其實我本可以立即稟告大娘娘的,但不知為什么,我有點心軟。我心想這么個大美人,本可以好好地被關在金絲籠里,安享一輩子的寵愛富貴,卻非要冒著生命危險跑,這是被逼成什么樣了。”
說罷,他唇角噙著嘲諷,笑看梁瀟那張難看的臉。
梁瀟到現在才全明白,為什么崔太后會對他的事了如指掌,為什么她知道當年姜姮拋下他跑了。
嚴栩很快把目光重新落回姜姮的面上,她素面未施脂粉,與當年顛倒容華艷麗惑目的王妃相比,確實遜色不少。
但現在的她明眸閃亮,美得有生氣,卻有別樣的動人魅惑。
嚴栩心底漫過一點遺憾,但很快就消弭于無形。
他并不是槐縣東臨書院上不食人間煙火頑劣跋扈的紈绔子弟,他是刀頭舔血的殺手,手上亡魂無數,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了。
他吐出一口濁氣,感覺手腕上的疼痛有所緩解,面上漸浮起淡淡笑意“后來我在槐縣見到你了,我飛快向崔太后報信,她說你于大局而言已經無關緊要了,殺了你,若是被攝政王發現,反倒會給我們惹來麻煩。不如就讓你安安穩穩在攝政王心中做個死人。”
“我那時總纏著你,是因為我心里疑惑,一個經歷過權力巔峰廝殺與富貴尊榮的人,真的能徹底拋開過往,再世為人嗎”
“可還沒等我找到答案,你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