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婆們把梁瀟往門外趕,姜姮疼得冷汗涔涔,卻還有勁兒緊抓著他的手不放,氣息微弱地說“辰景哥哥,別走”
梁瀟就守在榻邊,將她的手裹進掌間,心幾乎快要順著嗓子眼跳出來,勉強裝出一副鎮定模樣,沖她道“姮姮,我不走,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不要怕,有我在,不要怕。”
姜姮覺得自己過了幾個月的好日子,人也變得嬌貴軟弱起來,生晏晏的時候明明沒有這么怕的,那時候想的是,能生下來是上天垂憐,若生不下來活不下來那也是命,沒什么可惜。
可這一回,她卻極怕死,她不想死,想一直活下去,陪著她的辰景哥哥安安穩穩過完余生。
這個孩子甚是磨人,到中午才生下來。
姜姮渾身浸在汗里,筋疲力竭地癱在榻上,雙眸半闔,僅留一雙細縫,視線迷離,眼看梁瀟抱著孩子來看她,微笑著沖她道“姮姮,是個女兒。”
這是她昏迷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她睡了許久,夢境中幽遠寧謐,是一片灼灼明艷的桃花林,耳邊依稀有孩童稚弱清脆的笑聲傳來。
她四處張望,找不到孩子的影子,心里也不急,干脆席地而躺,美美地睡上一覺再說。
再醒來時,已是黃昏,窗外暮色四合,屋中掌了幾盞燈燭,梁瀟趴在榻邊,一感受到床上的人有動作,立刻驚醒,坐起來看她。
姜姮揉搓著惺忪睡眼,剛想坐起來,忽覺身上疼得厲害,霎時冷汗直冒,齜了口涼氣。
梁瀟忙摁住她的肩,道“別動,郎中說你要臥床靜養,要坐月子。”
姜姮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孩子呢”
“乳娘抱下去喂奶了。”梁瀟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柔情款款道“謝謝你,姮姮,我從來不知道,原來生孩子這么艱難,要吃這么多苦,流這么多血。”
他親吻她的手背,輕聲而決絕“以后不生了。”
姜姮昏睡了一天半,這一天半于梁瀟而言是極度煎熬的。盡管郎中說過姜姮身體無礙,但他還是陷入深深的恐懼,生怕她再也醒不過來。
他不敢想,沒有了姜姮,他該如何活下去。
原來這就是鬼門關里走一遭,世人好生愚鈍,怎會把傳宗接代當成天大的事
姜姮又累又疼,思緒也是凝滯的,想不起什么,只是看梁瀟這副模樣,無端覺得甜蜜,默了片刻,道“把孩子抱來我看看,還有晏晏,讓她也過來。”
梁瀟忙去吩咐,不出一刻,乳母懷里抱著剛出生嬰孩,身邊跟著晏晏進來了。
乳母把襁褓放在姜姮枕邊,就退了下去。
晏晏對妹妹極為好奇,總是要去扒拉開她的襁褓看,腮頰鼓鼓,星眸閃亮,輕聲沖姜姮道“娘親,妹妹睡了。”
姜姮摸晏晏的臉,笑說“是啊,妹妹睡了,你喜歡她嗎”
“喜歡”晏晏勾著女嬰的小手指,仍舊壓低聲音“妹妹嬌嬌軟軟的,我喜歡。”
梁瀟在一旁看著聽著,心里愈發對這女兒喜歡,甚至想,就算小嬰孩需要更多的關愛,也不能冷落晏晏。這樣想著,把晏晏抱上膝頭,輕點鼻尖逗了她一會兒,沖姜姮道“我們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姜姮讓他來取。
梁瀟想了想,一手攬著晏晏,一手抓起姜姮的手,笑說“海晏河清,既然我們已經有了晏晏,那便再來一個清清吧。”
“清清”還未等姜姮開口,晏晏先叫了出來,她捏著孩子的小手,喜滋滋地低聲道“清清,你叫清清。”
姜姮與梁瀟相視一笑。
海晏河清,家室和美,世間最美的夢也不過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