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昀一愣,頗有些吃驚“你怎么知道我是姑父”
晏晏抬起拇指剛想吮,忽的想起娘親曾經說過她長大了不能吃手指,便又放回去,說“娘親教過,姑姑身邊的郎君,若是姑姑說話時眼睛一刻都不離她,那就是姑父。”
此話一落,眾人皆笑起來。
梁玉徽抵向她的額頭,簡直愛到心坎里去,笑說“這小鬼靈精,真不愧是兄長的女兒。”
眾人正說笑,姬無劍過來,道“膳食已妥,都快進屋吧。”
梁玉徽叫道“阿翁。”見了舊人,心里暖融融的,又好像回到了從前的靖穆王府,回到了尚未出閣的少女時期。
姬無劍沖她慈善地笑“女郎。”
他叫她女郎,卻不是縣君。
看上去與從前一樣的生活,但于細節,又處處彰顯著和從前的不同。
梁玉徽抱著晏晏,一臉幸福平和地依偎在曹昀懷里,跟隨著哥哥嫂嫂,一起進了正堂。
用膳的間隙,梁玉徽說起一路走來的變化,朝廷連頒布了幾道法令,輕徭薄賦,與民休養生息。
又說起,官家同吳越沈家定了親,未來皇后是沈氏的旁支嫡女。
姜姮停下筷箸,與梁瀟對視了一眼,梁瀟沖她輕勾了勾唇角。
兩人曾就此事討論過,梁瀟覺得崔蘭若遲遲不歸,十有八九是舍不得榮康帝了,姜姮心里也這樣想。
到底她沒犯糊涂,按照姜姮說的,先去做三年沈家的姑娘。
時光平波無煦,一切正臻于圓滿。
梁玉徽和曹昀在槐縣住了幾天,便搭乘船北上,說是要繼續游山玩水。
本來梁瀟還擔心曹昀中斷仕途會有怨言,不曾想他倒好像徹底適應了這種日子,過得優哉游哉,天天陪著梁玉徽胡鬧。
做為攝政王,他當然想要兢兢業業的臣子,而做為兄長,這樣不求上進安于現狀的妹夫卻正和他心意。
臨行前他又悄悄囑咐梁玉徽,一旦日子不順要盡快給他寫信,他現如今雖不是位高權重的攝政王了,但保妹妹生活無憂的本事還是有的。
梁玉徽打趣他“兄長,這么多年了,你就是改不了這愛操心的毛病。我是你的妹妹,又不是你的女兒,我的日子,好與壞都不是你的責任,你現在有妻有女,還是專心地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吧。”
她語氣輕松,好像根本不為以后擔憂。
這么多年了,難得她的性子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
將他們送走,姜姮便老老實實待在深閨里,保胎等著孩子降生。
陸文亭依舊來教她念書,從經史子集到數術論典,姜姮學得認真仔細,半點懈怠都無,陸文亭也愈加把她視作關門弟子,傾囊相授。
有時在書房里,誦書朗朗,時常會讓姜姮產生一種錯覺,仿佛回到了無憂率性的少女時代,中間一切沉浮歲月皆是夢一場。
到孩子八個月時,陸文亭才向她告辭,說要去金陵參加詩會,與儒門同好談詩論道。
姜姮送走她,心里很是不舍,半夜臥在榻上,悒郁難眠,梁瀟哄了她許久,總也哄不好。
她擁著被衾,眼眶紅紅的,呢喃“辰景,你說,人生為什么總是要經歷分別,我舍不得陸夫子,不想她走。”
梁瀟憐惜地摸她的臉頰,道“姮姮,人生就是如此啊,除了我們彼此,沒有誰是能陪我們一輩子的。哪怕是晏晏,將來她長大了,也會離開我們的。”
姜姮總是想不開,翻來覆去不肯睡,到天快亮時,肚子開始疼。
梁瀟起初以為她只是心情郁郁動了胎氣,可她越來越疼,疼得臉色慘白,額間汗珠滾落,他才意識到什么,腦子里嗡的一聲,忙喊人進來。
幸虧他早就備了三個產婆在府中,不出一炷香便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