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對這個新媳婦滿意得很,見著她娘家人,哪怕只是個出嫁多年的姑奶奶,她也是笑臉相迎的,張嘴就是一頓夸。
夸余氏勤快能干,打從她進門后,自己幾乎沒做過什么活兒了;夸余氏聰明機靈,想著農閑了有人來鎮上打零工,那些人是不挑嘴的,只要管飽就成,還說為了能多賺錢,余氏特地回娘家收了雜糧,又節省了一筆開銷
總結一下就是,田大娘你家侄孫女樣樣都好,這個媳婦兒娶對了。
本來,這些話肯定是好話的,畢竟夸自家媳婦兒也不能說我家媳婦兒長得好看身段好吧勤勞能干樸素會持家,這些真的都是夸人的話,并且說這話時,人家也是滿臉的真誠,完全是心里話,一點兒也不摻假的。
但田大娘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味兒。
等到傅氏再一次提到鄉下姑娘力氣還大,連柴禾都是她劈的,田大娘終于回過味兒來了“這不也是沒法子嗎您也是鄉下出身的,應該知道在鄉下地頭,男人們都是要下地干活的,這家里的事兒女人不做,誰來做”
傅氏愣了一下,沒等她回過神來,就聽田大娘又道“對了,您可能不知道,小卉那姑娘最近兩天往家里搬了不少東西。這安大師能賺錢是好事兒,不過有時候吧,他一個大男人胡亂買東西,倒是真的沒啥。可小卉不行呢,她今年都十三了吧這么大手大腳的花錢,以后婆家人要說嘴的。就算不說嘴,搞不好親事就坎坷了。”
要說前頭那些話,還算是綿里藏針,后頭那些卻是實實在在的嘲諷了。
打著關心的旗號說著嘲諷的話,難道就不是嘲諷了
傅氏瞬間臉色一沉。
她年輕時候就不是什么好性兒,就像早先田大娘說的那般,才二十歲出頭就敢跟娘家婆娘都翻臉的人,怎么可能是個好脾氣的呢但凡性子稍微軟和一些,她能頂得住兩邊的壓力,甚至在兒子略長大一些時,直接賣房賣地,背井離鄉的跑到昌平鎮上討生活
當下,傅氏就開口了“咱們家小卉可不是那等阿貓阿狗能娶的,她將來是要嫁到縣城里有錢人家的大手大腳怎么了說白了不就是男人不會賺錢嗎但凡有點兒本事,就該想轍兒掙大錢,而不是嘀嘀咕咕的說女人敗家”
“那不是”
“老姐姐,我知道你這是好心。這也沒法子,你看你男人你兒子,還有我家那個不爭氣的臭小子,一個兩個的,掙錢少不說,還費勁兒呢。那是真沒法子,沒本事不得死摳那幾個小錢過日子嘛,掙不了大錢又不摳小錢,那日子咋過喝西北風嗎”
傅氏笑瞇瞇的看著田大娘“小卉他們家就不同了,她爹能掙錢,也樂意給她花錢,還準備置辦個房舍,回頭還要給閨女攢一筆厚厚的嫁妝。唉,這大概就是同人不同命吧。”
田大娘被噎住了。
偏生都這般了,傅氏還沒打算放過她,喚來自家兒媳婦“大妮啊,嫁到我家也是苦了你了,家里也沒多少錢,給你家下的聘禮也不多,特地買給你的銀簪子、銀鐲子、銀耳環都是沒啥花紋的便宜貨。這要是你男人能再出息一點兒,不就能買更好的了孩子,苦了你了。”
余氏剛才賣完了剩下的幾個雜糧饅頭,就又回后廚去了。等聽到婆婆喚她出來,就被婆婆拉著手嘆息讓她跟著過苦日子了。
她完全沒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兒。
在短暫的愣神后,余氏眼圈紅了“娘,您瞎說什么呢能嫁到安家,給您當兒媳婦是我的福氣。啥過苦日子我如今的日子過得多滋潤呢還有銀首飾怎么了我以前連紅頭繩都沒扎過,多虧了娘和相公,我才有如今的好日子”
婆媳倆瞬間進入到了互訴衷腸的階段,田大娘負氣離開。
等余氏緩過來后,倒是發現她娘家姑奶奶不見了,但很快就來了客人,她忙去后廚搬一籠屜雜糧饅頭出來,又是賣饅頭又是收錢的,幾個客人招待完,她就把剛才的事兒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