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弱頓時有一種被押去高考做閱讀理解的壓力。
她被迫趕鴨子上架,“張公公,您有所不知,這金鑲玉,名為勾魂奪魄第一勢,是一件不出世的神器,它猶如潛龍在淵,蓄勢待發,然而,是您的勢,如此霸道剛烈,生生震碎了它,它在您面前自行慚愧”
般弱說著說著,馬屁有點上頭,滔滔不絕地輸出。
忽然之間,他抬起手指,虛虛壓著她的肩膀。
般弱“”
她馬屁拍得這么成功,對方已經跨越仇敵之見跟她稱兄道弟了嗎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掌印大人疏懶道,“碎。”
般弱“”
他慢吞吞挪著手指,“真遺憾,咱家驗證過了,咱家并沒有震碎萬物的功力,萬小姐的狡辯一點誠意都沒有,您看,您是要去東廠呢,還是去西廠呢要是想去鎮撫司,看在以往的情面上,咱家也可以送萬小姐上路的。”
般弱“看在以往的情面上,我抱張公公的大腿可以網開一面嗎”
他唇邊浮起笑,“萬小姐,左一個張公公,右一個張公公,看來是非常想要提醒咱家,現在是一個殘廢無能的男人了呢,咱家思來想去,還是東廠最好,那些器具,都是咱家用舊用熟的,萬小姐細皮嫩肉,正適合做一碗櫻桃冰酪。”
掌印大人意味深長,“萬小姐可嘗過這新鮮吃食您的皮呀,雪白得正好,是上好的雪櫻桃,精細剝開,去核兒,舀到琉璃小碗中,再慢慢淋上乳酪、蜜漿、碎果”
嘭。
他話還沒說完,腳邊多了一團絨絨黑發,她抱著他的大腿,痛哭流涕認錯。
“哥哥六哥哥張家小哥哥昔日都怪我,瞎了狗眼,又被豬油蒙了心,可是,可是我害怕啊,我真的怕死,怕極了”
甭管丟不丟臉了,她先茍茍
六哥哥。
張夙生淡淡地想,沒想到有一天,他舍棄名姓,還能聽見這個稱呼。
他是張家三房的嫡子,家中行六,長輩多稱六郎,對外則是張六,那些懷春少女,表妹堂妹,都愛稱一句六哥哥,喊的是婉轉多情,送的是脈脈眼波。
只是可惜他生性涼薄,天生少欲,那些窟的滋味兒,他并不感興趣,權當拋給了瞎子來看。
面前這個少女,是他曾經的未婚妻子,他記得她的乳名珠珠,小時候胖得跟一頭小豬崽似的。
世人都說,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最是深厚。實際上,大家你清我楚,這是一樁利益牽涉的兩姓聯姻,他對她的期望,也僅是做一個不拖后腿的當家主母。
只是少年初次成長,到底對不同于自己的少女,多了一份旖旎心思,像墻外的花,枝枝蔓蔓,細細結結,纏繞著曖昧不明的光影。
偶爾午夜夢回,他伸手撥開,隱約是她清麗稚嫩的眉眼。
后來這眉目染上了氣急敗壞的戾氣,她要退婚,她要遠離他,與張家一刀兩斷,再無情誼。
他懂。
世人多的是趨炎附勢,見風使舵,萬家退婚是明哲保身,換成張家,也是同樣的結果,不過世家大族會處理得更體面些。
可是
他不甘心。
他怨恨如毒。
他求了一家家,跪了一戶戶,最后跪求到了萬家面前,不管誰都好,伸一伸手,抬一抬腳,讓他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有一條生路,他們當中最大的二十五歲,最小的剛滿月啊。
他們都把希望寄托在六弟弟、六哥哥、六郎君的身上,他是最年輕的逢朝狀元,最有讀書天分的聰明人,他肯定有辦法解救他們。
救不了。
他一個都救不了。
她怎么還有臉喊他六哥哥
她怎么不去地府喊她的六哥哥
張夙生自從舍棄張澗月之名后,他已經許久沒有記起張家往事,那塊泡在蜜蠟里的腐肉,腥得臭了,依然鮮紅如初。
他低頭看她,少女的發髻系著一條葡萄花鳥絲絳,那后領劃開一片雪肌,頸后碎發簇簇的,像是抽了芽苞的毛茸茸的花,處處洋溢生機。
隱秘的,他竟生出了一絲操弄跟報復的快感。
“眼淚。”
般弱施法被突兀打斷。
“哈”
“嘴上說著這么溜,眼淚可是一滴都沒為哥哥流。”對方俯下身來,身體并沒有跟她接觸,但從他那眼,那唇,逸出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般弱毫不懷疑,她今天表演要是不能令客人滿意,他絕對會把她當小豬一樣宰了吃掉的
他涼涼地說,“妹妹的身子是矜貴的,眼淚也必定更加珍貴,又怎么舍得為一個閹人而流呢”
般弱發現了一個規律,這死太監稱呼越軟,諸如哥哥妹妹的,必定是百倍的陰陽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