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春連忙應聲,轉身微喘一口氣,只覺是劫后余生。
待沈四進來,六爺正支開了一扇小窗,驅散藥味,他神情安然,袖袍齊整,不見一絲陰冷。
沈垂芒氣息微松,欲要解釋他跟般弱去蟒關的緣由,六爺卻問,“你鐘情圣人沈四,你若當我是你敬重多年的哥哥,你就同我說實話。”
沈垂芒微微一愣。
他后知后覺六爺口中的稱呼換了一個人,喉頭發澀,“六爺,我”
“我知曉了,你的確是動了些春心,否則也不會愿意帶她千里遠行,畢竟你沈家四郎,向來是個怕女色麻煩的性子。”六爺撥弄起窗邊的玉蟬花,在他白冷指尖的撫弄下,那丹紫色的花瓣格外妖嬈,他不緊不慢撫摸著根莖,又問他,“那你可愿意,同我一齊伺候天子”
沈垂芒愕然無比,“什、什么六爺,你瘋了不成”
“你只需要告訴我。”六爺面龐潔白無須,聲嗓亦是柔和平靜,“你愿不愿意。”
錦衣衛慢慢冷靜下來,他吐出一口濁氣,“六爺,我不愿意,我不愿意與人同享一份喜悅,情若分兩處,那不是相思,是淫欲,我沈四不屑為之”
“好,你說的。”
六爺收回手指,面對著他,目光陰暗冷漠,“那你需發一個毒誓,若他日你同圣人歡好”
“就叫我朱懷弱氣絕命消,再無來世”
沈垂芒震驚后退,訥訥得說不出話來。
毒誓發的都是自身的,他第一次見要求起誓的,殃及的卻是自己。
“朱懷弱是我真正名諱,也許終此一生,它都不見天日。”
六爺望著窗外沒有一絲陰霾的碧空,天地廣闊,他困守宮墻,唯獨不能有真正的名姓。
老祖宗緩緩地說,“沈四,你當明白,我受人欺瞞,傲骨盡折,如今也只剩這一口傲氣,不愿意與旁人分享最心愛的至尊,若你真有那么一天,與她歡愛無盡,那便讓我去了,我死后自當入十八層幽冥,與你們不再相見。”
“如此,你們也能當我是過眼云煙,攜手白頭,恩愛到老。”
等到沈四腳步踉蹌離開,室內又恢復了寂靜。
六爺就把那盆玉蟬花捧在膝上,微微闔著眼,似一尊枯水的觀音。
宿主,值得嗎
系統忍不住跳了出來。
系統就沒見過這么強大又卑微的矛盾宿主。
老六是個狠人,凡是擋路的,俱被他不動聲色地除掉,從城府到手腕,無人能出其右。
可就是這么一個狠角色,他為了盡早脫除烏持王的控制,不惜耗了三年壽命召出陰兵,又為了籌謀一個女人的心意,更折了十年的壽命,兌了恨歡遲。
這恨歡遲是一種烈性情蠱,以情愛為食,宿主執母蠱,那沒心肝的女人執子蠱,宿主需得用情愛供養她,滋潤她,令她食髓知味,天長地久后,子蠱愈發離不開母蠱。
早在宿主喂糖之際,就將子蠱給人種下了,只消一些時日,子蠱被養得肥了,自然而然就會眷戀起宿主的投食。
情蠱也不是無限期的,它只有三年的時效。
三年之后,不管下任何情蠱,都對她無效。
老祖宗緩緩睜眼,嗓音低不可聞,“十年壽命,偷來三年歡愉,余生回味,便也夠了。”
且讓他再貪心一回吧。
而在另一邊,般弱住到了吉量宮,朝野又是天翻地覆的動蕩。
吉量宮,那是凜帝所居
別看內閣熱心扶持小女帝,他們心里跟明鏡似的,小女帝在這位置上是坐不久的,他們之所以暫時妥協,是因為他們的候選對象還未決出勝負,且讓她做一些時日的擋箭牌。可是沒曾想,那一位老祖宗竟然活著從蟒關回來了
消息傳出,閣老們眼皮狂跳,心中惶然,不知道這權勢滔天的宦官攜恨歸來,又會攪弄什么風云。
他們本想著小女帝和老祖宗翻臉,先斗個兩敗俱傷,他們再趁虛而入。
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