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辟寒譏笑,“莊主何必動怒,您不就是想要鎮安侯的武林勢力這有何難莊主寶刀未老,那何紅豆不過是個小女孩,情竇初開,比我那蠢娘娘可好哄騙多了,哪里逃得過莊主天下無雙的美男策”
“啪”
少莊主被打得偏過頭去,半邊臉頰高高腫起,烏發凌亂披散,殷紅的唇角粘連血絲,愈發顯得妖異凌厲。
一老一少,最親近的血脈,卻比仇人還要不堪。
沈負雪閉了閉眼,又重新睜開,厲芒浮動,“是溫般弱吧她蠱惑你不娶何紅豆”
沈辟寒斷然否認,“她厭惡我還來不及,怎么會蠱惑我我與她沒有半分干系”
“是么”
沈負雪一雙細眼好似能看透人心。
“既如此,下個月她出嫁,你作為長兄的,送一送她罷。”
沈辟寒猛地抬頭,死死盯住,“什么”
“溫般弱為我點蒼山莊效力多年,我這個做莊主的看在眼里,自然也要為她打算,我要收她為義女,送她風風光光出嫁”
沈負雪的眼神輕飄飄落在他臉上,滲著無盡的寒涼。
“而你,長兄送嫁,天經地義”
他渾身凝固,嘴唇發青。
沈負雪冷嗤了聲,兩指提起沈辟寒的衣領,俊美文氣的面孔陡然迫近,惡鬼般啃噬年少多情的心腸。
“沈橙你看著我你看看我這張臉,你比你爹還要像我”
“怎么,你不是最厭我與你娘娘有了夫妻之實,生了你這個人間孽障,至今心里齷蹉,都不肯喚我父親,呵,旁人說你萬古無青鋒,一劍千秋,你冠絕當代,你光明磊落,你一身颯颯骨氣你從不犯錯我沈負雪倒要看看,在小溫氏面前,你的骨氣還有幾分”
“你既要做君子譴責我,那就不要一邊光風霽月唾罵我,一邊衣冠禽獸闖你妹妹的閨房那我沈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可真是做了天下的笑話。”
沈辟寒的愛意陰暗潮濕,是蛇蛻的濕皮,蟬剝的烏殼,那樣細微謹慎,藏得不見天日,此刻卻被人從腸子里,心肝里,腦髓里,強行撕扯出來,淅淅瀝瀝淌了一地。
那么骯臟,那么齷蹉。
他身子打起了擺子,冷汗直流,分不清是凄冷人間還是猩紅地獄。
“你果真對她動了情,是不是還想著大婚之日,帶她私奔”沈負雪負手而立,雙眸幽深,“你爹,也真是死不瞑目。”
轟
“你休要提他休要”
沈辟寒嘔出一口鮮血,淋了整個下頜跟脖頸,雙目異常赤紅,郁刀見血封喉,寒光凜冽,橫在了沈負雪的頸前。
“沈負雪你不配”
要不是他跟娘娘茍合被人撞見,那人又怎會郁郁而終
他早已認定了父親,是會帶他騎大馬,放風箏,給他做小刀的父親。
是溫厚可親會哄著他入睡的父親。
沈負雪雙指挾著刀,劇毒擦得指尖烏黑,不知是出于什么意圖,他慢條斯理地說,“沈橙,我們沈家,天生就背負了罪,白骨累累,也不差這一樁,你若想要小溫氏,那盡管要吧,她本來就是你的死士,你想強要,她也拒絕不了你。就像當初,我與你娘娘,也是”
唰的一聲,沈負雪雙指被割,鮮血淋漓。
沈辟寒收了郁刀,雙眼空洞麻木,傀儡般牽起唇角。
“不,我不愿。”
他齒關鮮血直流,魂魄也被染得血紅,再無一絲凈地。
他說得極輕,極慢。
“沈負雪,我不是你,我也不會是你。你說得沒錯,你是怪物,你生出了小怪物,它既不被人所愛,就不該來這世間,更不該愛人。我這一生都是死路一條,我不服氣,也不甘心,可又能如何贖罪什么呢我天生沒罪,我不贖,我就看著我冷著,恨著,如你所愿,慢慢死去。”
他竟還笑了,艷得無雙。
“天下第一,翻云覆雨,一愛難求,孤家寡人,父親,你說我這種六親不認的活法,夠不夠后人傳說萬篇”
般弱沒想到,剛回去就被安排了。
沈負雪要認她做義女,落實了她與沈辟寒的兄妹之名,還要送她十里紅妝,嫁到幽州施家。
施家是一方巨富,求娶她的是施大少爺,施鳳瀾纏綿病榻,命不久矣,他被靈丹妙藥吊著命根,只等般弱進門,與她成了好事,為施家留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