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弱并不抗拒當有錢的小寡婦,她抗拒的是被人打包送到短命鬼的房。
她東一針,西一線,拿嫁衣發泄。
繡娘看了頭皮發麻,姑奶奶欸,你這是做喪衣呢
般弱沒繡多久,少莊主遣人來請。
般弱咕噥著,“老的欺負我,小的也上趕著欠收拾呢”
她滿臉不高興去了沈辟寒的劍侍山。
劍侍山向來是孤寂冷清的,只是竹林深處,玉樓近前,少莊主束著美人祭鮫珠抹額,一襲蘇芳紅的夾紗春衫,長指端著薄冷酒,湊唇輕呷一口,萬般寒色也著了火紅的熾。他朝她抬眼,睫毛鍍著淺淺的流光,破天荒露出一個笑容,“你來了。”
雖然是轉瞬即逝。
很不合時宜的裝束,很不合時宜的笑臉。
美卻陌生。
事出反常,般弱暗自戒備,“有事”
少莊主緩緩頷首,“我練了一套劍法,你來看看,有何欠缺。”
般弱“”
這小子轉性了不是怕她偷學嗎
少莊主指尖杯酒滑落,他攜了一支銀劍,信步閑庭般游走在斑駁竹影里,“我五歲離了蒙舍詔,來到中原,所見風光,開闊壯美。但我最想的,還是南詔的風花雪月。你看過么我舞給你看看。”
“龍尾關的風,琉璃無沙,輕見飛鳥。”
“石門關的花,朝珠如蓮,春光傍地。”
“點蒼山的雪,天上深宮,人間白頭。”
“昆彌川的月,海月交尾,卻有佛國千萬”
少莊主劍尖拈了一朵翠綠花萼,他手腕輕抖,那花便四散開來,原是一片片冷清的竹葉尖兒,他側身收劍,又朝著般弱看,“如何我這南詔的風花雪月”
般弱誠實地說,“你使得太快,眼花繚亂,我偷不了師。”
休想騙老娘入坑這手精妙劍法她學吐都學不會
少莊主提劍走向她,忽然飛電般伸手牽她腕骨。
果然
般弱早就提防他了,瞬間甩出一掌飛花,正中他胸口。
沈辟寒悶哼一聲,臉色煞白。
她愕然,“你怎么不躲”
“我為何要躲”沈辟寒唇里含著粘稠血沫,說話都是模糊的,懶的,他甚至是朝前一步,抵著她的肩窩,劍身就橫在她的腰后。
“你不是一直都記恨我幼年那一掌么不錯,我第一眼見你時,就想掐死你,這種沒由來的仇恨,我不怕告訴你,我享受其中。”
聲聲凌厲,奪人心魄。
“你覺得我瘋是不是我不瘋,我比旁人清醒,世間愛有千千萬,青梅竹馬,一見傾心,洞房花燭,生兒育女,隨處可見的圓滿,多么庸俗廉價。”他輕慢啟唇,竟像浪蕩子一樣聳著肩,“真是,沒新意,爛透了。”
我要我的恨,是猖狂潑天的,是萬人求我一死我偏不死,萬人求我一愛我偏不愛。
萬人不是我,他們做不了我的主。
我要我在你心中,前世今生,獨一無二,永不能忘。
“你大可以繼續動手,胸,心,腰,腿,所有你能看見的,你都可以殺死我。”
沈辟寒長劍一挑,般弱后背發涼,跌著落入他的胸懷,而他的不加掩飾,清清楚楚叫她明白。更是趁著般弱不注意,他伸手捏了她丁香小雪一把,劍眉微挑,溢出些森冷邪氣,“從小就沒長大,長大還是如此,溫般弱,你真不中用。”
“沈辟寒你去死斷子絕孫啊”
她咬牙切齒,不是羞的,是氣的,般弱抽劍欲殺,反被他空手抓住劍尖。
滴答。
指縫黏黏糊糊,全是新血,沈辟寒倏忽一拽,拖得她一個踉蹌,那劍尖就刺中了他的眉心。
“男子沒有守宮砂,你就替為兄點一顆朱砂痣吧。”沈辟寒緊緊盯著她,“溫般弱,你最好記得今日,我斷子絕孫,再無情愛,你新婚燕爾,兒孫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