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僧對般若羨慕不已,“妖王喳,這小和尚真寵你喳,還允你到他頭上搭巢啊喳”
妖王驕傲不已,“他是我媳婦兒”
佛法僧撲棱著藍綠羽毛,“不可能喳,小和尚出家了喳”
其余藍胸鳥也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是喳,是喳,僧人無妻無夫喳”
“你們不能成親喳會遭天譴喳我見過私奔的燒成灰灰了喳”
“正邪勢不兩立喳”
“長痛不如短痛喳”
它們左一句不行,右一句不能,妖王聽得刺耳,生氣攆走它們。她越想越惱火,趴在小白僧的頭頂,抽出枝條,鞭著小白僧的嘴唇,氣勢洶洶,“釋雪生,你是不是騙我,佛法僧說咱們不可以成親的”
“嗯”
這一日六月六,恰逢曬經節,烈日沸煎清凈國土,經幡,飛鳥,寶塔,佛碑,梵種,都被這滿海金波籠罩,光耀奪目,又萬物靜籟。少年小僧著了一襲沉香色的莊重僧袍,胸前鎮著一圈兒潔白硨磲佛珠,面容也被無邊金海照得虛幻美麗。
他眼神靜定,從匣里捧出一卷發霉潮濕的經書,冷不防唇間被狠抽了下。
突然的痛感讓少年小僧本能抿緊嘴唇,半含住了那一條泛著草木清香的根兒。
妖王“”
他要吃我根莖
好哇,他露出真面目了,還是要超渡本妖
般若嚇得背脊發涼,一個沒控制住,就想轉換人身逃跑,等等,好像腦袋倒向地面了
小僧的瞳眸似滿月一般,睜得發圓。
他呼吸停滯。
那張鮮紅圓潤的臉頰在他眼前顛倒。
油青青的絲絳同蝴蝶小辮輕快翻飛,她的嘴唇驚惶失措地擦過他的鼻尖,整一條盤球錦流黃裙在空中倒覆,裙擺四散開來,宛如一簇簇朝天生長的軟枝黃蟬,輕盈又美麗地綻開流光。
小僧忽然想起他小時候采的那一叢嫩生生的軟枝黃蟬。
幼童的手指不經心碰到了汁液,很快又紅又腫,癢得厲害,最小的師叔一邊耐心擦藥,一邊告誡抽抽噎噎的小師侄,“這種小黃蟬好看是好看,但它有毒的,它的根啊,葉啊,花啊,還有汁水,咱們都不能碰,更不能吃”
“就像妖魔神怪一樣,越是玲瓏小巧無害的,越毒著呢,你可別被那些禍害騙了,更別因為一時情動心軟,毀了你的道行,到時候后悔也來不及了”
小師叔說這話時,臉上掠過明滅的光影,似滄桑,又似落寞。
后來,他從四師叔那里,聽到了五師叔的陳年過往。
那一年的小師叔光風霽月,是高不可攀的圣地行走,世人尊崇供奉,他在追捕一只魘夢鼠時,對方化作美貌少女,聲淚俱下述說自己的種種可憐境地,小師叔聽得不忍,就把她收留在旁。
豈料因此埋下了滔天禍根。
四師叔恨恨地說,“那夢鼠一族,最是詭計多端,陰狠毒辣,她們專門仗著自己美貌,去引誘一些不能破戒的道士法師,好將對方的功德據為己有。浮屠三宿桑下,怎能不動搖你小師叔被她連哄帶騙,竟也動了真情,要與她雙宿雙飛。”
“那鼠妖又是怎樣報答的她哄你小師叔喝下了毒酒,竊走了你小師叔的菩提佛心”
“你師叔追她而去,想要問個明白,她反而找來了她的夫君,說你小師叔起了色心,對她這個有夫之婦欲行不軌,就這樣,你小師叔不明不白背負了污名,被世人唾罵,被圣地除名,我凈宗也受到牽連,百年不得入圣地修持”
“百年道行,毀于朝夕,還牽連宗門,你小師叔足足花了五六十年才走出來,我真恨不得將那鼠窩一鍋端”
四師叔說完小師叔,又對他語重心長囑咐,“你要引以為戒,切不可步你小師叔的后塵正邪殊途,那有什么真心真情呢”
我會步小師叔的后塵么
小僧搖動著心頭那一口鈴,有些驚慌,又有些迷茫,他還沒想得清楚,見著妖兒要摔,身體比他的決斷更快一步,伸出雙臂要攬住她
完了要摔
般若果斷閉眼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