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是個很溫柔的人,樹樹在外面和小朋友打架弄散了辮子,她會拉著妹妹坐在小花園里,一點點的替她編好。那時候她想,姐姐多好啊,她應該是我一個人的,永遠對我好。
可是現在,她一點也不希望姐姐只是她一個人的,她不要只有自己看見。
“樹樹,去睡吧,聽話。”焦旭良聲音低啞,眼神哀傷而沉重。
樹樹咬了咬嘴唇,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東西,踩著拖鞋嗒嗒嗒的上樓了。
樓下客廳一片死寂,阿姨同樣一夜沒睡,她從角落里走出來,用抹布擦拭茶幾上的水,“先生,太太那件事的確很令人生氣,可是我還想是說,我們家鄉有人真的能見鬼。他的日常生活和別人沒有區別,唯一不同的是,他說自己每天都能見到過世的妻子。我也不知道這是執念,還是世界上真的存在無法解釋的事物,但樹樹的情況和那個人真的很像”
焦旭良腦子里嗡嗡一片,耳朵里是尖銳的鳴響,抬手沖阿姨揮了揮,“你去休息吧,這些我來收拾。”
阿姨訥訥的看著主家,男人的意氣風發的模樣不復存在,現在的他,更像一個被壓彎了的老樹。任何一點意外,都能將他徹底壓垮。
心里濃濃的擔憂,讓阿姨無法邁出腳,她死死捏著抹布,猶豫道“先生,要不然,還是找人來看看吧。那個人他只活了三年就死了,死的時候陰陽先生說他鬼怪纏身,被吸干了陽氣”
“三年”焦旭良重復著這個數字,忍不住想,滿打滿算,今年剛好是楠楠離開的第三年。
心里沒來由的恐慌,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焦旭良垂下腦袋掩飾自己的表情,再次示意阿姨回房間去。
他轉頭看向沉睡的妻子,干涸的淚痕還掛在臉上,取過濕巾替妻子擦了擦臉,彎腰把人橫抱起來。
樹樹一直沒睡,她躲在門縫后,看著父親抱著母親略微佝僂的背,難過的蹲下,抱著膝蓋無聲哭泣。
她后悔把那些事情說出來,藏在心里,痛苦的只有她一個人。說出來后,爸爸,媽媽,就連看著她長大的阿姨臉上都是深深的擔憂。
“姐姐,我是不是錯了”楠楠抬頭,有個漂亮的女孩兒正低頭看她,沒有溫度的掌心輕輕覆上她的頭頂,是無聲的安慰。
雖然知道無法握住對方的手,但她還是將手舉到半空,虛虛的抓握住。
天光熹微,光亮趕走黑暗,安靜的萬嘉別院終于迎來了黎明。
焦旭良在沙發上枯坐了很久,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低頭看向手機上的時間。再等等吧,說不定人還沒起。
在原地不知道又站了多久,他再次看向手機,七點半,常華盛應該起了吧。
電話撥出去,只響了三聲就接通了。
“焦總。”常華盛剛從跑步機上下來,執起毛巾擦掉頭上的熱汗,“今天怎么這么早”
換做任何時候,焦旭良都張不開這個口,可是現在,只要他一想到“三年”就渾身冒虛汗,連手機都有些握不住。
萬一,萬一阿姨說的事情是真的呢
他無法像從前一樣否定這些可笑的言論,事關自己的女兒,他不敢有半點冒險。
“常老弟,”他清了下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方便引薦一下那位陸先生嗎。”
焦旭良從未拿正眼看過陸汀,僅有的尊重完全是看在常華盛的面子。他知道,陸汀是個很敏銳的人,對方不會對他的情緒毫無察覺。所以他需要一個新的,更鄭重的見面方式,好讓陸汀摒棄前嫌。